第235章(第1頁)

後來的日子裡頭,十三阿哥又送了三次密折過來,因為康熙忙于接見各地過來問安的公主、郡王、額驸等等等等滿蒙親貴,所以,都是通過闵敏轉交。

這幾次,十三阿哥并不多話,闵敏自然也隻是靜悄悄的接過折子,心下覺得這樣才是對的嘛。

至于康熙發的那一通火,後來也沒有了下文。闵敏自然也不知道,那個八阿哥堅持攔下來,四阿哥卻認為必須呈給康熙的折子到底是什麼内容。

就這樣,車馬勞頓的繞來繞去,到了回京的時候,已經是九月的頭上。

回京之後,康熙還是去了暢春園。趕在禦覽南齋那一大堆折子之前,先下了一道谕旨,讓三阿哥專心編書,這算是徹底絕了三阿哥争儲的念頭。當然,這個結論是稱心悄悄和闵敏講的,說是魏珠揣測出來的意思。闵敏忍不住搖了搖頭,難道到了這個節骨眼上,魏珠也開始不淡定了嗎?他從康熙四十年就随侍禦前,闵敏還以為他早就波瀾不驚了,卻原來還是免不了要為自己的後頭打算。闵敏忍不住覺得有一些悲哀,看來在這高高的紅牆裡頭,不争才是最大的不正常吧。

過了幾日,康熙又召見了已經發落齒秃的李光地過來說話。三兩盆松軟點心,一壺清香熱茶,君臣二人說的竟全是一些體己話兒。康熙難得始終認認真真的措辭,可是氣氛卻又超越了尋常君臣的那種熱絡,讓闵敏忍不住好奇地多看了兩眼李光地。

他已經很老了,看起來好像比康熙還要大上十歲吧。但是他年老渾濁的眼珠子裡頭居然還有那麼一點點傲氣,顯得十分意味深長。闵敏瞧康熙和他說話的樣子,那畫面像極了年輕時候一起打江山的老夥計,到了晚年一起細數當年英勇的模樣。

對于李光地能夠帶給康熙的那些許時光的輕松,闵敏竟然深深的為之感動。為了讓他們更好的說話,闵敏悄悄的退出了屋子,把那一點點的空間,盡可能都留給他們。

後來闵敏才知道,李光地原來計劃八月就離京返鄉,可是最終還是延遲出發的時間,為的是親自向康熙辭行,越發動容。

李光地走後不久,南齋整理了噶禮和張伯行互參案中的所有折子和文書,并奉旨制成輯略,送到了康熙的案頭。闵敏嗅到了一些嚴峻的氣息,她記得,托合齊會飲案塵埃落定的前夕,康熙同樣谕令南齋會同宗人府,做了同樣的工作。可闵敏料錯了,南齋的輯略送上來之後,康熙甚至都沒有打開看,就讓闵敏收到了匣子裡。反過來,先處理了二阿哥原先的親信德麟,然後又升了曾經力主立太子的趙申喬,接着又按照八阿哥的建議,清查了四川墾田躲避納糧的事情,随即又擢升了四阿哥門下年氏的長子年希堯為廣西按察使司按察使。

這一連串的變化,讓四阿哥和八阿哥的往返焦點變得更模糊了。同時,也讓朝舟上眼巴巴的等站隊的臣工們一頭霧水。康熙的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

别人不明白的,闵敏當然也瞧不通透。她原以為康熙讓南齋整理所有和噶禮張伯行有關的文件,就是要結案了。隻是,她的困惑很快就解開了,既算是意料之外,也算是意料之中。

這天闵敏從鹹安宮悄悄回來,循例轉述了一些家常話,難免覺得還是有些難過。父子兩個分明早已冰釋前嫌,卻連一個字都不能寫下來,怕的就是落人口實,給廢太子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隻剩下闵敏傳遞口信。

康熙聽完之後,良久才徐徐開口:“難道父子情意,隻得這樣保全?”

闵敏和魏珠對望了一眼,都沒有開口。這個時候,他們還隻當康熙又感慨起了他心愛的胤,繼承了仁孝皇後所有讓他眷戀之處的胤,即便回來了,卻再也不能回到自己的身邊了。

隻能說,君心難測。他們還是不夠了解康熙。

“朕還記得,趙申喬檢舉南山案的時候,胤處處推波助瀾,恨不得要把滿朝的漢臣剿滅殆盡。朕實在是想不明白,連一隻螞蟻都心懷不忍的赫舍裡,怎麼會有這樣的孩兒。且不說他心狠手辣、剪除異己,但是這種大興株連的做法,就已經和先帝及朕多年來滿漢一家的要訣背道而馳。朕真是心寒啊。”

闵敏眨了眨眼睛,她已經知道,文字獄的事情,康熙做的也不少,還有那個朱三太子的事情,也不知道讓多少人家招來了無妄之災。這樣看,胤也不完全是和康熙的政略背道而馳。隻能說,康熙終究還是年紀大了,胸懷大約也到了某種微妙的狀态了,既見不得太多流血,也容得下各種聲音罷了。

“一波才平,一波又起。朕對南山案施恩,就是顧忌滿漢失和,豈知噶禮和張伯行又彼此追咬不放,還牽扯四阿哥八阿哥。”說到這裡,康熙冷哼了兩聲,“隻怕滿朝臣工都看着,朕要怎麼處置噶禮,要怎麼處置張伯行,要怎麼批複四阿哥和八阿哥,然後等着上誰的府裡去請安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