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杜芳菲的興奮很快被現實的憂慮沖淡,“城關鎮的基建喊了多少年了,一直推不動。前任們做不到的事,憑什麼我就能做到?根子到底在哪?你得給我開開方子。”這是她心中最大的隐憂,也是此行最渴望得到的答案。
“幹說啊?”程飛往椅背上一靠,故意拖長了調子,“開車跑了一百多公裡,餓得前胸貼後背,到現在連口水都沒正經喝上呢!地主家也沒這麼使喚長工的吧?”
“瞧你這點出息!”杜芳菲被他氣笑了,“還喊我姐呢,讓你出個主意比請神還難!兩肋插刀我看是指望不上了!”雖是玩笑,她還是立刻招手喚來服務生,利落地點了餐食和飲料。
餐點很快上齊。程飛毫不客氣,對着面前的牛排大快朵頤。
“哎哎哎,差不多得了!”杜芳菲屈指敲了敲桌面,又好氣又好笑,“别光顧着吃!我這還眼巴巴等着聽你的高見呢!别給我端你的臭架子啊!”
程飛咽下最後一口肉,滿足地擦了擦嘴,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而專注:“姐,你說城關鎮基建喊了這麼多年,為什麼就是雷聲大雨點小,甚至沒點雨?”
“沒錢!”杜芳菲回答得斬釘截鐵,“縣财政都捉襟見肘,哪有餘糧撥給城關鎮搞大工程?”
“一針見血!根子就是沒錢!”程飛打了個響指,“所以,你想破這個局,就不能指望着上頭撥款。必須另辟蹊徑,自己解決資金問題!”
“自己解決?”杜芳菲蹙起秀眉,身體微微前傾,“說得輕巧,錢能從天上掉下來?具體怎麼操作?”
“我做過功課,”程飛胸有成竹,“你們城關鎮,論基建,全縣倒數;論經濟底子,跟我們官窯鎮半斤八兩。但這不代表它沒潛力、沒爆發點!”他目光灼灼,“據我所知,城關鎮雖然窮,但走出去的能人可不少!外面那些腰纏萬貫的大老闆,十個裡起碼有三個老家是城關的!可惜啊,他們賺的錢都在給外省繳稅,對生他養他的家鄉,貢獻基本為零!怎麼才能讓這些‘财神爺’心甘情願地回來,為建設家鄉出一份力呢?”
“我總不能明搶吧?”杜芳菲聽得一頭霧水。
“哪用得着那麼費勁?”程飛促狹一笑,“你打扮得花枝招展往台上一站,聲情并茂地一号召,他們保準争先恐後地掏腰包!”他說完自己先哈哈大笑起來。
“如果這招有用,我天天花枝招展!你就知道貧,說辦法!”杜芳菲被他逗得又氣又笑。
“好,說正經的。”程飛收斂笑容,豎起兩根手指,“兩條路,雙管齊下。”
“第一,引鳳歸巢,政策留人。”他眼神銳利,“大力鼓勵這些在外成功的鄉賢回鄉創業!給他們實實在在的、看得見摸得着的優惠!比如大幅度的稅收減免、優先供地、簡化審批流程、政府背書中國人骨子裡對‘衣錦還鄉’、‘光宗耀祖’這八個字,永遠有着無法抗拒的情結!這是榮耀,是根!很多企業家,賺了錢,内心是渴望為家鄉做點事的,缺的就是一個契機、一份誠意和一個能讓他們施展的平台!”
程飛端起水杯潤了潤嗓子,繼續說道。
“第二,百年大計,教育為本。”他的語氣更加鄭重,“姐,你必須重點抓,下死力氣抓教育!城關鎮的教育基礎太薄弱了,這是硬傷!也是很多有能力離開的人,打死也不願意再回來的核心原因之一!誰不為子女考慮?在外地擠破頭、花重金也要讓孩子上個好學校。為什麼?因為教育是未來的希望!你想想,如果城關鎮自己就有教學質量過硬、條件優越的好學校——從幼兒園到高中一條龍!誰還願意背井離鄉,讓孩子當借讀生看人臉色?就沖這一點,你就能把大批有實力、有眼光的中堅力量牢牢吸附在家鄉!有人,才有消費,才有活力,才有源源不斷的稅收!有了人,有了錢,你那基建藍圖,還怕畫不成嗎?”
程飛擲地有聲的話語,如同一記記重錘,敲在杜芳菲的心坎上。
她不再說話,身體微微後靠,陷入了長久的、深沉的思索。燈光下,她的眼神明滅不定,時而困惑,時而恍然,最終凝聚成一種破開迷霧的堅定和躍躍欲試的興奮。
程飛描繪的藍圖,不僅為她指明了方向,更在她心中點燃了一把火。她知道,一場硬仗,即将在城關鎮打響。
而她,不再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