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沖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手忙腳亂地翻找着通訊錄,紙張嘩啦啦地響。她的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終于停在了一個名字上——小姜。郝東國書記的秘書。
就在張譯冰的手指懸在那個名字上方,猶豫着要不要按下撥号鍵,仿佛那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時,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帶着一身煞氣闖了進來。
是鄭洪。騰龍公司的鄭洪。他臉色鐵青,平日裡那股混不吝的勁兒蕩然無存,隻剩下一種山雨欲來的陰沉。
他顧不上打招呼,目光像刀子一樣在辦公室裡掃了一圈,最後落在董雨農臉上,聲音壓得極低,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急迫:“董總!程總出事了!天大的事!”
兩天前,市紀委專案組審訊室。
慘白的燈光無情地打在對面那張曾經意氣風發的臉上——白賓誠,原城關鎮委書記,此刻像一條被抽掉了脊梁骨的癞皮狗,蜷縮在冰冷的審訊椅上。昂貴的襯衫皺巴巴地貼在身上,領口敞開着,露出松弛的脖頸皮膚,油膩的頭發一縷縷貼在汗涔涔的額頭上。
幾天幾夜車輪戰的審訊,早已擊潰了他精心維持的體面。投案自首的肥龍提供的證詞,如同精準的手術刀,将他這些年精心編織的利益網一層層剝開,刀刀見血。
對面的兩名辦案人員面無表情,眼神銳利如鷹隼。
桌上攤開的卷宗,一頁頁記錄着他的累累罪行:違規批地、貪污受賄、挪用專項資金、包庇黑惡勢力鐵證如山,樁樁件件都足以把他釘死在恥辱柱上。
空氣裡彌漫着絕望的驚慌和他身上散發出的、混雜着汗臭的恐懼氣息。
“白賓誠,政策你是清楚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把你那些爛事,特别是和肥龍之間的勾當,徹底交代清楚,還有我們已經掌握的,你和市裡某位領導的利益疏通,你最好主動交代,這才是你唯一的出路!”主審的辦案人員聲音不高,卻帶着千鈞之力,每一個字都砸在白賓誠搖搖欲墜的心理防線上。
白賓誠渾濁的眼珠神經質地轉動着,布滿血絲。
肥龍!肥龍!你真是條咬人的惡狗!
方平之死本來他認為是天衣無縫的,由王波自然牽出背後的肥龍,讓肥龍來頂罪。在他的設想裡,肥龍由于過往的黑曆史,他一定是會暴力拘捕的,如以此來,肥龍被就地正法幾乎是在所難免的,誰知道他居然自首了!
完了,全完了!他與肥龍勾連太深,肥龍知道他太多的事情。他仿佛看到冰冷的鐐铐和漫長的牢獄生涯在向自己招手。
不!他不甘心!憑什麼他白賓誠要一個人下地獄?
一股極其陰毒的恨意猛地從心底最肮髒的角落竄起,瞬間吞噬了殘存的理智。
他猛地擡起頭,那張因絕望而扭曲的臉上,竟擠出一個猙獰怨毒的笑容,像垂死野獸最後的反撲。
“交代?交代什麼?”他的聲音嘶啞幹澀,如同砂紙摩擦,“你們就盯着我這點事?真正的大魚呢?你們敢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