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8章(第1頁)

“把這些‘莊稼兵’送到工坊。”蘇牧摸了摸孩子的頭,“讓工匠照着樣子做木刻,印在《農時要略》的封面上,告訴所有孩子,最好的兵,是能讓地裡長出糧食的兵。”

傍晚去西市時,李老婦人的酸棗糕攤果然挪到了朱雀大街。新搭的涼棚下,兩個徒弟正用新刻的木模壓糕餅,模子上刻着“安安”二字,是陸安的名字。“陛下嘗嘗這個!”老婦人遞來塊夾着葡萄幹的新糕,“這葡萄幹是漠北送來的,阿古拉那孩子說,要謝陛下教他們種葡萄呢!”

三皇子咬了口糕,葡萄的甜混着酸棗的酸,在舌尖漾開。他指着不遠處的書鋪,那裡挂着串新印的小冊子,封面上正是他設計的“莊稼兵”:“奶奶你看!李叔叔在書上站崗呢!”

書鋪老闆見了蘇牧,慌忙搬來把椅子:“陛下,您編的《識字歌謠》賣瘋了!昨天有個漠北來的商隊,一下買了五十本,說要帶回去教族人認字!”他翻開一本,裡面的字都配着圖畫,“日”字旁邊畫着個圓太陽,“水”字旁邊是條彎曲線,“連隔壁賣豆腐的張嬸都能認全了!”

蘇牧翻到“兵”字那頁,旁邊畫着個扛鋤頭的士兵,正幫農夫挑水,旁邊注着行小字:“兵者,保民耕也。”這是他親自改的,原來畫的是持槍的戰士,後來想起李玄甲的話,換成了這副模樣。

離開西市時,暮色已漫過鐘樓。三皇子牽着蘇牧的手,數着路邊燈籠上的字:“‘福’‘壽’‘康’父皇,這些字都是活的嗎?阿丫說,字認得多了,就能從紙上跳下來,幫我們幹活。”

蘇牧望着天邊的晚霞,那裡的雲像極了漠北草原的麥浪,翻滾着,湧動着。他輕聲道:“是啊,字是活的。你看‘禾’字,像不像低頭的稻穗?‘家’字,寶蓋頭是屋頂,下面的‘豕’是豬,有屋頂有豬,就是家了。這些字記着咱們的日子,記着怎麼種地,怎麼過日子,自然就活了。”

回到宮中,禦書房的燈亮到深夜。蘇牧鋪開宣紙,提筆寫下“麥浪連營”四個字,筆尖的墨汁滴落在紙上,暈開一小片墨迹,像極了當年雁門關外的烽火台。他突然想起阿古拉捎來的信,說草原的孩子現在會唱《識字歌謠》了,唱到“禾下土”時,都會彎腰摸摸腳下的土地。

窗外的月光灑在宣紙上,“營”字的寶蓋頭仿佛化作了帳篷的頂,下面的“呂”字像兩個并肩的人,一個是中原的農夫,一個是草原的牧民,正圍着篝火看同一本活字書。蘇牧放下筆,指尖撫過紙面,仿佛能聽見無數個漢字在紙上跳動,從長安的書鋪,到漠北的帳篷,從江南的稻田,到雁門的關隘,連成一片浩蕩的聲浪,比号角更響亮,比戰鼓更綿長。

三日後,漠北的商隊帶來了新消息:阿古拉用活字印了本《草原農書》,第一頁就是長安的曲轅犁,旁邊用蒙古語寫着“中原的智慧,像太陽一樣照在草原上”。随書送來的,還有袋新收的青稞,顆粒飽滿,上面貼着張字條,是阿吉歪歪扭扭的漢字:“給三皇子殿下,做青稞糕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