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千裡之外,北國的風雪似乎也嗅到了這股味道。
幽州,範陽。
這裡是大唐最雄健的邊鎮,也是安祿山經營多年的巢穴。
節度使府邸之内,燈火通明,溫暖如春。
地面鋪着厚重的波斯地毯,角落裡的銅爐燃着上等的獸金炭,沒有煙火氣。
身着彩衣的胡姬小心翼翼地捧着金盤,盤中是烤得滋滋冒油的全羊。
安祿山肥碩如山的身軀陷在巨大的虎皮椅中,他眯着眼,享受着侍女将一顆剝好的葡萄喂進嘴裡。
他很胖,胖得脖子都快沒了,笑起來的時候,臉上的肥肉會把眼睛擠成一條縫。
此刻,他就在笑。
因為他剛剛派人去辦了一件他自認為的大喜事。
他,平盧、範陽、河東三鎮節度使,大唐皇帝面前最得寵的“胡兒”,要向範陽盧氏求親。
五姓七望,範陽盧氏。
那是傳承了數百年的頂級門閥,是天下士人仰望的存在。
安祿山覺得,隻要能娶到盧氏的嫡女,他這個雜胡出身的泥腿子,就算是真正洗幹淨了身上的泥土,能和那些中原的士大夫們平起平坐了。
他甚至已經想好了,等盧氏的女兒嫁過來,他要如何大宴賓客,如何讓整個河北道,不,是整個天下,都看看他安祿山的風光。
一名親信快步從門外走了進來,臉上帶着古怪的惶恐和尴尬。
“大帥。”
親信跪在地上,頭埋得很低。
安祿山懶洋洋地擡了擡眼皮,從鼻腔裡哼出一個音節:“嗯?事兒辦妥了?盧家老頭是不是樂得找不着北了?告訴他們,聘禮好說,金子,銀子,還是戰馬,老子有的是!”
他抓起一隻羊腿,狠狠咬了一口,滿嘴流油。
親信的身子抖了一下,聲音細若蚊蠅:“大帥盧家盧家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