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輸在口舌之争,而是輸給了殿外那隐約傳來的、越來越清晰的、令人心膽俱裂的沉重轟鳴。
那聲音,起初隻是微弱的震顫,遠方的悶雷,被宮牆殿宇層層削弱。
但很快,它就變得清晰起來,不再是模糊的雷聲,而是一種極具規律和節奏的巨響。
咚——咚——咚——
那聲音沉重、壓抑、整齊劃一,正朝着這座象征着大唐權力之巅的太極殿,一步步逼近。
大殿内的文武百官,早已被李璘的弑父宣言和懷中抱着貴妃的驚天舉動吓得魂飛魄散,此刻聽到這股聲音,更是個個面如土色。
他們下意識地循聲望向殿外,眼神中充滿了無盡的恐慌。
這不是亂軍的喧嘩,不是叛匪的嘶吼。
亂軍的腳步是雜沓的,聲音是嘈雜的。
而這聲音,卻帶着一種金屬般的冰冷和死寂般的紀律,成千上萬的人,在用同一個節拍,同一個力度,将鐵靴狠狠地跺在大地之上。
每一次撞擊,都讓太極殿的琉璃瓦微微顫動,都讓百官們的心髒狠狠地抽搐一下。
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大地在顫抖,空氣在嗡鳴。
那已經不是腳步聲,而是一片鋼鐵的怒潮,正從長安城的四面八方奔湧而來,要将這整座皇城徹底淹沒!
長安,朱雀大街。
天光之下,一條黑色的洪流,正以一種無可阻擋的氣勢,吞噬着這條帝國最寬闊的街道。
那是一支軍隊。
一支純黑色的軍隊。
數千名步卒,身着厚重的玄色鐵甲,從頭盔到戰靴,盡是冰冷的黑色。
那甲胄并非尋常軍隊所用的皮甲或鎖子甲,而是由一片片精心鍛造的甲片,用皮索緊密編綴而成的明光铠。
胸前、背後各有一塊碩大的圓形護心鏡,被打磨得幽光锃亮,卻不反射絲毫天光,能将一切光明都吸入其中。
他們人手一柄長槊,槊鋒閃爍着慘白的寒芒。
他們沒有發出任何呐喊,隻有整齊劃一的呼吸聲和沉重的腳步聲。
“踏!踏!踏!”
每一步,都踏在長安城的心髒上。
街道兩旁的商鋪早已關門閉戶,百姓們躲在門窗之後,透過縫隙,驚恐地窺視着這支從地獄深淵中走出的軍隊。
他們的眼神裡沒有好奇,隻有最原始的、深入骨髓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