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沉默後,國子監祭酒陳洪達顫巍巍地走出隊列,手中捧着一卷厚厚的奏疏。
他已經年過花甲,胡須花白,此刻卻不得不強打精神,在這位年輕得過分的新君面前,小心翼翼地履行自己的職責。
“啟禀陛下。”
陳洪達的聲音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今科取士,已于日前放榜。天下舉子,共計中舉者八百六十三人。名單在此,請陛下禦覽。”
他将奏疏高高舉過頭頂。
“按我大唐慣例,中舉者将入京,由陛下親自主持殿試,于其中遴選狀元、榜眼、探花,以彰皇恩浩蕩,為國選才。”
說完,陳洪達深深叩首,伏地不起,等待着聖裁。
殿試。
這兩個字落入李璘的耳中,卻沒有激起他心中絲毫波瀾。
他依舊是那副漠然的神情,在聽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幹的瑣事。
他的目光掠過下方那一片烏壓壓的官帽,思緒卻飄向了三年前的長安。
那時的他,還是甯王,被幽禁在王府之中,前途晦暗不明。
一個雨夜,一個白衣飄飄的男人,提着一壺酒,醉醺醺地翻牆而入,闖進了他的書房。
那人便是李白。
“太白兄,深夜來此,不怕被禁軍拿下問罪麼?”
當時的他,還帶着幾分少年人的警惕。
李白哈哈大笑,将酒壺重重地頓在案上,酒香四溢。
他滿不在乎地抹了抹嘴,一雙醉眼卻亮得驚人。
“問罪?天下之大,何處可問我李太白之罪?”
他湊近了,壓低了聲音,酒氣混雜着一種狂熱的氣息噴在李璘的臉上,“殿下,你信不信,這天下,很快就要換個主人了。”
李璘當時瞳陳一縮。
“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我當然知道!”
李白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這龍椅,有德者居之,有能者居之,有膽者居之!聖上年邁,太子懦弱,安祿山那頭肥豬虎視眈眈。殿下,你甘心就這麼做一輩子的籠中鳥?”
“我勸殿下,”
李白的聲音充滿了蠱惑,“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