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半晌,裴昭垂下眼眸,低聲說道:“女兒知道了。”
裴先植看着這個女兒,心裡充滿了複雜的情緒,也不知道再多說些什麼安慰的話,隻得開口道:“時辰不早了,用了晚膳再走吧。”
裴昭站起身,搖了搖頭,“不必了,案子上的瑣事還沒有理清,女兒還得去一趟刑部。”
裴先植輕輕歎了一口氣,深知自己這個女兒對案子的執着,眼神裡透出一絲無奈和關心,“案子再急,事情再繁忙,還是身體要緊,記得按時吃飯。”
父親的關心,像一縷清風,将裴昭滿腦子雜亂的思緒吹散了大半,她輕聲道:“知道了,阿爹阿娘多保重身體,過幾日我再來看你們。”
看着裴昭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裴先植的眼底盡是擔憂和無奈,他長歎一聲,隻覺得這盛夏的晚風,竟也帶着刺骨的寒意。
裴昭匆忙地回到刑部,刑部的侍衛隻剩三兩個人在做着灑掃清潔,見裴昭回來,低聲打了招呼,便為着趕緊回家,顧自地忙着灑掃去了。
刑部主事蔡道斯早就回府了,這偌大的刑部衙門空曠寂靜,隻有她所在的這間值房還亮着燈。
裴昭坐在案前,面前攤開着剛剛整理好的關于六名修繕工匠的卷宗,目光卻有些失焦。
她仔細梳理了六名修繕工人的情況後,夜幕已然深沉如墨。
窗外蟲鳴唧唧,更襯得室内一片死寂。
她原以為蕭相今日造訪裴府的事情,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傳入蕭崎的耳中。
以他那霸道專橫的性子,多半會陰沉着臉,親自出現在裴府門口将她抓回去,可直到她一路從裴府走到刑部,也沒有見到一個禦守閣的人。
要麼就該踹開刑部的門,怒氣沖沖地将她帶走。
可是她所想的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沒有疾馳而來的馬蹄聲,沒有破門而入的煞氣,甚至連派個人過來傳句話都沒有。
“或許是我想多了?”
裴昭低聲喃喃,心頭竟泛起一絲自己都不敢确認的僥幸。
難道蕭崎與蕭相之間的龃龉,或者說他對自己的掌控,并未如她想象中那般緊密?
又或者他根本不在意蕭相這場明顯帶着政治意圖的私下會面?
最後這個念頭升起,又迅速被壓了下去。
理智提醒着自己,他絕非不在意。
然而蕭崎的無所作為,讓她坐立難安。
直到此時她才發現,短暫的幾天相處下來,她仍舊對蕭崎一點都不了解,他的心思她一點都猜不到。
可若是此時回府去,隻怕很難跟蕭崎解釋清楚
在這同一片夜幕之下,蕭府的卧房也是一片沉寂。
搖擺的燭火映着蕭崎的臉,明明滅滅地,将那張寒潭般陰沉的臉映得更加可怖。
終于,他沉聲打破了屋内的死寂,“墨七。”
守在門口的墨七聽到召喚,趕忙走進屋子,垂着腦袋躬身道:“閣領。”
蕭崎的聲音很輕,聽不出任何情緒,“蕭廷軒果真去了裴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