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跪着的人,誰也沒把公主有無叫人起身這事放在心上,畢竟有董掌事在。
跪不跪的,還不是董掌事說了算?
可叫人疑惑的是,公主走了多時,董掌事卻仍舊趴伏在地,一動不動。
其他人怎敢擅自離開?隻得陪着。
雪落無聲,卻在時間的累積中越發厚重,很快,院中便出現了一個個團團的雪人。
“掌事?”一健婦挪了挪身子,小聲道:“雪大了,您勿凍壞身子,咱回吧?”
因靜齋逼仄,劉傅母自來皇陵便未住這裡,而是另有單獨屋舍,董掌事随劉傅母另室别居,固這健婦有此一說。
董掌事卻隻不應,那健婦還要再說,忽聽門響,見那侍奉公主的小丫頭走了出來,本以為是叫起的,健婦便閉了口老實跪好,誰知那小丫頭打她們身邊走過,停都沒停便出了院子,健婦頓時憋了一口氣,跪了一會兒,實在咽不下,便再次挪向董掌事。
方才挪近,尚未開口,就聽大公主寝屋木門再響,另個小丫頭饴露也走了出來,健婦心道莫不是這一位才是來叫起的?畢竟大公主向來乖順,怎敢真的為難董掌事?她便又挪回跪好,隻等那小丫頭來示弱。
饴露掃視這一院子的人,并未同之前一般低聲下氣賠上笑臉,她已感知到公主态度的轉變,她要傳達公主之命,自然也不會再同以前一般。
她不能丢了公主的臉。
冷着臉行至董掌事面前,饴露正要開口,卻聽步聲雜沓,一擡頭,就見一方臉婦人帶着數名媪婦,自外面大步走了進來。
是劉傅母。
饴露一愣,面上神色未變,心中卻是一顫。
就這麼一個短短的功夫,那劉傅母已行至董掌事身前,她一句話未說,擡手便是一掌。
這一掌力道之大,直将跪在地上的董掌事打得歪倒在地,面頰瞬間紅腫,嘴角亦沁出一絲血迹來。
饴露看得心驚,知此時不宜開口,便靜候一旁,看這劉傅母發作。
劉傅母奉皇後命前來教導公主,自然總領靜齋,對靜齋諸人都有處置之權,況且董掌事還是她幹女兒,她要打,無人敢攔。
“枉你跟我數年,如何侍奉公主,該已爛熟于心,今次我入法華寺為公主祈福,将事交你,你竟叫公主染恙!倘若公主有閃失,你便是自裁謝罪亦不足夠,日後再犯,休要令我動手,自己了斷便是!”
劉傅母疾言厲色地說完,看向一旁不作聲的饴露,竟換了一副從未有過的恭敬模樣,道:“老奴請見公主,煩請通報。”
饴露何時見過這般謙遜守禮的劉傅母?一時驚得忘了回話,直到劉傅母擡眸看來,才應了一聲,僵着臉色轉身回了屋内。
長華早已聽見了外頭的動靜,見饴露自己回來,她歎了口氣,道:“董掌事呢?”
饴露一怔,立時後悔。
方才為劉傅母氣勢所懾,她竟忘了公主的吩咐,忙矮身道:“奴有錯,這就去叫董掌事,公主恕罪”
劉傅母積威甚重,饴露這般反應也怪不得她,長華擺了擺手,“罷了,讓劉傅母進來。”
她正好看看,這位皇後心腹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劉傅母原也是皇後宮中的掌事,被派來靜齋,大約委實憋屈,常年沒個好臉色,隻近年懶怠起來,與長華頗有幾分井水不犯河水之意,但也隻是如此了,恭敬是絕沒有的,适才在外面的一番話,不過是先發制人,說給她聽罷了。
隻是劉傅母外出,往常不過兩三日,此次回來的卻晚,不知是故意為之,還是叫人拖住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