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穆元景早存了戒心,這一下可能真的會被刺中,但他有了防備,在那匕首堪堪得逞之時攥住了對方的手腕,同時發力将人反扣在懷裡,用另一條手臂牢牢地固在身前,叫那人什麼花招也使不出。
長華入水之時是做好了被那大刀砍一下的準備,不過她也不差,最後一眼判定了大刀落定的位置,已盡力避開了要害,頂多肩背劃道口子,不礙多大的事。
但預想中的痛楚卻沒出現,她疑惑之下這才記起,方才好似聽到了什麼聲響,“叮”的一聲,像兩物相擊。
也不知那匪首的刀碰到了什麼,看來是劈歪了,謝天謝地。
“噗通”一聲,又有人墜入水中,長華登時心驚,有人追來了。
尚氏女已不見了蹤影,長華也不知她的“尚佳”究竟如何,但眼下隻能暫且躲躲,再去尋人。
水冷刺骨,甚是難捱,長華卻奮起餘力逆流而上,藏身在大船之下,隻盼追兵找不到人,或回去或向下遊去,能不打照面,便是省了她的事。
但事與願違,追兵竟是出奇的精明謹慎,入水之後尋不見人,便迅速繞舢闆一周,然後在突然亮起的火光映照下,發現了長華的身形。
長華不禁歎氣,早知如此就不踹那火爐子了。
她本意留個後手好阻追兵,可這火早不着晚不着,偏這個時刻着,未免太不是時候。
既然被發現,怨天尤人也無用,長華打起精神,握緊早就攥在手裡的匕首,隻等那人上前便一刀結果了他。
隻她沒料到,來人竟是個高手。
她一擊不中,還沒來得及閃身遊開,便被那人鉗住了手腕。
一股大力從手腕處襲來,長華整個人都被拉着轉了方向,同時腰間纏上一條手臂将她向後收緊,牢牢地扣在那人身前,長華立時動彈不得,掙脫不能。
但束手就擒也是不可能的,手臂被控制,她還有腦袋和雙腿。
長華脖頸蓄力,猛地向後撞去,同時兩腿後蹬,專朝那人的膝蓋上砸。
猝不及防下,那人的鉗制便被撞開,覺察到腰間一松,長華立時扭身遊了出來。
她水性不錯,但學會凫水時還是幼年,後來深居簡出也沒機會練習,如今不能算好,但眼下的危機激發了潛力,長華愣是靠着一股蠻悍之勇掙脫開來,快速向遠處遊去。
穆元景捂着酸痛的鼻梁簡直不敢相信,這個狠辣難纏的對手竟是他那“身染重病、危在旦夕”的大皇姊!
雖然那位向來以弱示人,但穆元景知道她不是弱女子,可即便如此,能在水匪窩裡殺出重圍,還能從他手上輕易逃脫也是叫人難以置信。
但方才将人箍在懷中時那纖細柔軟的觸感,還是讓他确定,那人便是自己的大皇姊穆長華。
畢竟,那袖中連弩可不是誰都能有的——那年他見識過厲害之後,曾暗中尋找工匠仿制,但尋了不少人,就連少府中的大匠都驚動了,也未能造出來。
眼看逃出桎梏的人如魚得水越來越遠,穆元景暗暗咬牙,猛得紮進水中,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其實長華早已力竭,隻不願束手就擒,她原本擇着水流平緩之處,如今也顧不得了,拼着最後一口氣向下遊去,若遇湍流,正可助她,危險便危險罷,隻求更快。
然而數息之後,追兵還是漸漸迫近。
又一股暗流襲來,長華頭腦發昏身形不穩,奮力向旁邊遊去,卻終究不敵暗流之勢,眼看将要被卷入旋渦之時,忽然腳踝一緊,她被人拉了出去。
穆元景拖着人避過暗流的撕扯,沒好氣地踩水轉向,躲避暗流之餘,還要費心提防懷中人裝死又來一次偷襲,好不容易遊到大船邊,确信人真的昏了過去,他才将人托出水面,就着大船上騰起的火光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