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華祭拜完後,紀孝本與周缜便聯袂離去,準備下一項儀程,穆元景未離開,長華也就沒動。
“三皇弟節哀,娘娘在天有靈,會在天上繼續護着你。”
穆元景沉默,并不理會這話,隻道:“大皇姊不去為淑媛娘娘進香?”
“這就去。”
長華本以為穆元景欲支開她獨自對着母親傾訴悲情,不料他卻道:“我陪大皇姊去。”
長華本想說不必,但一觸及穆元景那雙暗星般幽沉的眼眸,想他許要興師問罪,便點了頭:“那就麻煩三皇弟了。”
陸淑媛陵前早已被清掃的幹幹淨淨,香燭貢品也不缺,俱是這幾日新置的,且與平時陵中侍者奉上的完全不同,極為精緻。
長華向穆元景看去,卻見他已上前一步拈了香,如小侍一般在火前點燃,轉身遞了過來。
長華接過,在陵前香爐中進了香,雙膝落地,久久叩首,之後方才起身。
天色已經昏暗,遠近無聲,長華也沒說話,隻望着一直沉默的穆元景,等待他的诘問。
哪知穆元景仍舊不語,似乎并無問罪的打算,長華不禁納罕。
穆元景不知大皇姊站在門外時聽了多少,但見她神情從容面色坦然,并無心虛之狀,嘴角卻微繃,似乎等待着一場辯駁,不禁笑了起來。
他已有些了解她了,她卻還沒了解他。
那年因為一棵野梅樹,這人毫不相讓對他大打出手,阿娘來時,他本以為小瘋子是必要告狀的,但她竟什麼都沒說,在被阿娘認出來後也沒有多嘴,後來還将樹上的梅子摘了洗淨叫人給阿娘送了來,甚至回建康的路上,他還在阿娘的車上看見了一棵更小些的梅樹,如今就長在阿娘寝殿之中,亭亭如蓋但她什麼也沒說,那時他就知道,小瘋子是不屑告狀的——畢竟,她有仇當面報,他那時小看她,動手時很吃了些虧。
如今不過是幾句閑話,與她無幹,她絕不會多事。
至于他為何跟過來,隻是看她憋着一腔話的樣子,有趣罷了。
穆元景看着長華漸漸醒悟的眼神,又覺得沒意思,收了笑,轉身便要走。
長華搶先道:“三皇弟,今日倉促,禮數未全,我這便回去了,明日再來祭拜娘娘。”
穆元景身形一頓,望着黑下來的天色默了默,還是道:“天色已晚,大皇姊何必奔波?今夜就宿在這裡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