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延德看了看手中的信,一封是三皇子穆元景所寫,洋洋灑灑一大篇,卻隻有一個意思,那便是告狀。
這倒也無妨,總是阿崇太蠢,得罪了三皇子,他這個做老子的少不得也要被他牽累,去信解釋一番,姿态低點,難堪便難堪罷。
可另一封,連發信人都不知道是誰,就要他十萬貫錢,去贖一個不知真假的水匪匪首穆延德是真的為難。
且不說錢多錢少,就這信中所言,什麼匪首什麼人證,真假難辨,發信人又遮遮掩掩,他便是出了錢,隻怕也于事無補,甚或叫人倒打一耙,也是難說。
穆延德悚然一驚,立時搖了搖頭。
他凝視着跪在地上的心腹大将,看着那熟悉的面上漸露忐忑,忽道:“大刀,你近來與世子走得近,可知他得了那麼多錢,都花到了哪裡去?”
馮大刀一愣,随即面色微變,忙叩首道:“大王明鑒,我馮大刀跟随大王多年,早已視大王為天,大王叫我作甚我便作甚,大刀此生隻忠于大王,絕無二心!”
穆延德歎了一口氣,擺了擺手:“起來吧,你是什麼樣的人,我還不知道?咱們也是多年的老夥計了,說這些作甚。”
馮大刀微微動容,猶豫片刻,心一橫,叩頭道:“大王,此前因小女傾慕世子,每每在我面前為世子說話,我這才與世子親近,可我心中之主隻有大王,這一點,末将時時牢記。世子雖常與我請教兵事,但除此之外,我與世子并無其他來往,還望大王饒我此前之罪,末将必将肝腦塗地,報答大王!”
穆延德點點頭:“請教兵事不算什麼,我本就叫他向你讨教,快起來吧。”
馮大刀這才起身,再不敢多言。
穆延德沉思片刻,寫下兩封回信,一封交給馮大刀,叫他派人攜帶厚禮往妃陵去,另一封交給從人,道:“悄悄送出,勿令人知曉。”
從人接了信,便出了江夏王所居的澹泊園,而後,便被人截住一棒子敲暈,倒地之前,他隻看見一角銀紫衣緣,罩着掐金挖雲的一雙鹿皮小靴。
江夏王妃顧氏接過從人懷中搜出的信件,展開看了,本就無甚血色的面龐頓時越發蒼白,頭發暈眼發花整個人搖搖欲墜。
“好狠的心!我母家落難,不求你搭救,可崇兒亦是你親骨肉,你竟眼睜睜看着他被人攀咬,任人欺辱!”
顧氏恨得心口直痛,一怒之下将信揉了,一把投進了飄着薄冰的湖中。
侍女慌道:“王妃,這信沒了,大王那邊,可如何交代?”
“交代?”江夏王妃眼圈一紅,落下兩行淚來,“我大兄已死,阿娘與兄弟嫂嫂們都被收押,崇兒與憐兒也被抓了,不知正在吃什麼苦,大王卻全然不管,我還給他交代什麼!”
她擦了擦眼淚,不要侍女攙扶,轉身回了自己的居所,飛快地寫下一封信,封好叫人送出去。
侍女一直守在一邊,怎不知王妃要做什麼?勸道:“大王說不定還有别的營救之法,王妃不如去問一問,這般違背大王之意,若大王知曉,隻怕要為難王妃”
顧氏咳了起來,好一會兒,才冷哼一聲:“隻要能救下崇兒,随他如何。”
“可是”侍女還想再勸,顧氏卻道:“你不必說了,我知道我在做什麼,那個小厮不用理。”
他的兒女,他不想管,隻因他還有别的兒女,可她隻這麼一雙孩兒,便是拼死,也要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