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做的事情,他都知道,可還是忍不住問:“公主她可還歡喜?”
俞浩瞥了穆元景一眼,見殿下面上全是關切,心中頗有些一言難盡。
那大公主的情況大多是他報上去的,樁樁件件都寫得清楚,大到公主訓練禁衛營、擴充時園、改良造紙作坊等事情,小到公主與尚家女郎一道外出遊玩,上街買了幾盒酥幾個餅,又或看上了什麼新奇玩物隻要是大公主不介意在外人面前展示的事,他都一一報給了殿下,自然,大公主不欲叫人知曉的他也查不着,但在他看來,這也已經很詳盡了。可即便這樣詳盡,看來還是不夠,以後再寫,需得将大公主當日的音容笑貌都畫下來,好叫殿下知道大公主當時的心情才是。
可他就不明白了,又不是心心念念的意中人,同胞阿姊而已,殿下何必如此在意?
“大公主有時歡喜,有時不歡喜”俞浩記憶超群,此前寫過的彙報還都在腦子裡存得清清楚楚,他撿着能明确判斷出大公主喜怒的事情說了,隻見越發穩重的殿下卻一下子喜怒形于色,一忽兒寬慰一忽兒皺眉,哪有半分老成持重的樣子?
俞浩便明白了。
大公主在自家殿下這裡,一定重要的很
天氣一日日的暖和,迎春開遍,草長莺飛,綠意鋪滿了大地,蜂蝶嗡嗡地起舞,很快便到了春狩的日子。
皇帝春狩,定在了三月初十。
自二月之後,整個經山便熱鬧起來,禁軍統領蕭起帶着人馬四處巡邏,負責春狩具體事宜的中書舍人馮嚴也來了幾趟,各色器具都運了來,便是皇陵人也多了起來。
顯得靜齋這邊十分清寂。
畢竟,這些事情與長華關系不大,唯一需她出面的,還是等皇帝來了之後召見她時那短暫的一刻。
所以長華也不甚在意,隻管做自己的事。
皇陵人多,她不便時時外出,隻在魯氏新船下水之時出去了一趟了,順便去了趟尚園和時園,之後便待在皇陵,靜待聖駕降臨。
三月初十,天朗氣清,是個春暖花開的好日子。
整個經山早已被禁軍篩過好幾遍,确保沒有任何可供刺客進入的漏洞後,皇帝帶着何皇後并貴嫔張氏、貴姬阮氏、秦良人,以及一幹皇子皇女,王公大臣來到了經山。
經山未設行宮,皇帝初來,便在皇陵下榻,待到狩獵活動開始,再搬出皇陵,另搭大帳。
這般一來,不管是居住環境還是日常生活都與皇宮之中不能比,但皇帝提倡簡樸,畢竟大祁與北盛戰火不斷,大祁地處南國,常在戰事上被北盛碾壓,上月北盛偷襲,幸而邊軍中有一小卒機警,這才不曾叫北盛占了便宜,這種時候,但凡是個不那麼昏聩的帝王,都不會允許自己以及臣下窮奢極欲。
住齋室,睡帳幕,對皇帝來說,前可清心,後可練兵,無一不好。
但有人卻受不得。
貴姬阮氏所住的善齋之中,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子穿着一身青布衣裳,正嘟着嘴坐在房中圓凳上,鼓着面頰生悶氣。
她生得甚是白淨,一頭黑發烏雲也似,梳成個嬌俏飽滿的元寶髻,上面簪了兩隻小鳳钗,額中垂下一顆珍珠流蘇,精緻素雅,便是一身布衣也難掩嬌貴。
一旁的侍女小聲哄着,想叫那少女喝些清茶,少女瞥了粗瓷茶盅一眼,嫌棄地撇撇嘴,并不肯喝。
侍女無奈,她也知道自家公主喝慣了好茶,對這皇陵之中的茶水看不上眼,實則何止是公主看不上眼,就是她平時也從不曾喝過這樣的粗茶,可如今是在皇陵,貴姬娘娘來時又不許她們帶着宮中的好茶葉好茶具,她又有什麼辦法?
這還隻是一杯茶,稍後的膳食、床鋪隻怕公主更不滿意,可如何是好?
侍女正無計可施,就聽外頭腳步聲響,一個膚若凝脂的豐美婦人走了進來,她與房中的少女生得很是相似,俱是杏眸銀面,一眼望去便知是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