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駕的兩人帶着雨點般的碎石從天而降,皇帝掙出最後的力氣向旁邊滾了滾,這才免于一場石子雨的洗禮。
而那兩個技藝不精的營救人員就沒這麼好運了,大大小小的碎石一股腦地傾瀉而下,噼裡啪啦地全打在兩人身上,數息之後才完全停歇。
穆元景本墊在下方護着長華以免她被坡底的碎石硌傷,不意上方又有落石,隻能在最後一刻調轉方向,将人壓下身下,用背脊隔出個安全的空間,同時發力将人往上抱,盡量與坡底碎石之間隔開些距離一瞬間,他救人心切竟忘了身在何地,及至觸到皇帝那雙詫異的眼眸,心一慌,才立時松了手。
長華肩上被一顆尖利的石片劃傷,但此刻也顧不得痛,待落石停歇,忙四肢并用爬起身,看向躺在坡底努力往她們這邊望來的皇帝。
“父皇,你怎麼樣?”
皇帝發髻半散滿面髒污,一身騎裝破破爛爛,倒沒有什麼大片的血迹,除了皮外傷,就隻有胳膊上被刺客的暗箭擦破了一道口子流了些血,腿上則是跳馬時不小心傷着的,除此之外再無别傷。
皇帝動了動老胳膊老腿,感覺還好,就道:“朕沒事,你們不用擔心。”
穆元景沒回話,隻沉默而快速地檢視了一遍,确定皇帝的傷勢不嚴重,這才退開了些距離。
皇帝看他一眼,有心說些什麼,但看見穆元景面上的冷漠疏離,他目中一黯,終究沒能說出來。
長華看在眼裡,心中了然,她上去扶起皇帝,關切道:“父皇腿上受了傷,不能亂動。”說完看向一旁袖手旁觀的穆元景,不客氣道:“三皇弟背父皇上去。”
穆元景一愣,看向長華,就見灰頭土臉的女郎兩眼晶亮,漠然之後,有關切有憐惜亦有勸慰,他有些不敢置信,但備受煎熬的内心好似被溫柔的春風撫過,那春風又化了雨,将盤旋不去的數九寒天瞬間驅散,讓無日無夜的荒漠重新煥發了生機。
一瞬間,他隻覺平和,緊繃的内心難得的有了片刻放松。
他走上前,背對着皇帝蹲下了身。
皇帝面色複雜地看着順從的兒子,腦海中浮現出的,卻是他這一向無鋒無芒的三郎在皇後殿中滿身戾氣的狠厲模樣。
見皇帝不動,長華便用了些力氣攙他,又催道:“父皇,我們快離開這裡吧,萬一還有刺客”
皇帝被半拽着起了身,又被推着伏上兒子的背,一轉身見長華背上殷紅,忙道:“阿霁可傷着了?”
長華笑着搖了搖頭:“多謝父皇關心,我無事。救駕來遲,讓父皇受苦了。”
皇帝搖了搖頭:“阿霁與三郎來的甚是及時!若你們都算遲,其他人豈不要無地自容了?”
長華笑笑不說話,在後頭扶着皇帝往上走,快要到坡頂時,就聽一聲帶着哭音的“父皇”又高又尖,原是穆寶英到了。
穆寶英看到皇帝這副樣子頓時吓了一跳,立時從馬上滾下,邁開步子就要下坡。
皇帝急得直抻脖子:“寶英莫來,小心摔了——”
但還是晚了,皇帝話音未落,穆寶英便腳下一絆,整個身子向前趴去,偏她此時正在斜坡邊緣,這一趴摸不到着力點,若沒人拉一把,就得如方才長華和穆元景那般順着斜坡滾下去。
穆寶英摔倒的位置就在長華之前,長華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但當她看到随後趕來并已從馬上躍下的蕭起時,忽然就歇了心思。
不止如此,她還摸出一顆适才嵌在腰間的小石子,悄悄地捏在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