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起聞訊前來,自是先關心皇帝安危,但看見皇帝好端端地伏在三皇子背上,他自也就放了一半的心,然後才看見即将跌落坡底的二公主穆寶英。
皇帝寵愛二公主,蕭起常在宮中護衛,自然知曉,如今二公主有難,他自要施以援手。
于是蕭起躍下馬時,直接朝着穆寶英而來。
以他的身手,在二公主跌下斜坡時将人拉住不成問題,但他沒料到的是一隻腳方才落地,選中的那塊踏腳石竟一下松動,他重心不穩,還沒拉住二公主,自己便先撲向坡底。
而更讓他措不及防的是,二公主自己站立不住雙手亂抓,竟一下抓了他的衣裳,将他帶着向下滾去。
蕭起與穆寶英這一摔比長華和穆元景摔的還要重,主要是穆寶英年紀尚小,驚慌之下一味尖叫,絲毫不知自保,連帶蕭起也無法獨善其身,等兩人掉下去,頓時摔了個七葷八素,一時頭腦發昏都無法爬起身來。
等蕭起恢複了神智之時,就見頭頂上方一雙水潤清透的眼眸正向他望來,身上似乎還有一隻手在查看他的傷勢。
蕭起一怔,頓時如一隻驚弓之鳥般倉皇跳起,随即拜道:“不勞大公主,我無事。”
長華直起身,面色如常地點點頭,便轉向穆寶英,柔聲道:“皇妹如何?可要人背你上去?”
穆寶英龇牙咧嘴地站起身,卻笑道:“沒事沒事,我自己能上去。”
說完也不要長華扶,提着裙子便向坡頂皇帝那邊踉踉跄跄地跑。
長華很是意外,小皇妹一看便是嬌寵長大,本以為是個吃不了苦頭的性子,如今看來,倒是她狹隘了。
捏了捏手中未曾用上的石子,長華瞥一眼面色緊繃的蕭起,擡腳跟了上去。
穆元景護着皇帝站在坡頂,先探出手将前頭的穆寶英拉上去,又回身向長華伸出了手。
長華一擡頭,就見穆元景那雙近在咫尺的烏黑瞳仁帶着少年人的靜谧與純淨,正靜靜地望着她。
今日兩人重逢至今的短短時刻,穆元景已救了她兩次,長華不是是非不分之人,受了人家的恩惠,她不會視而不見。
不就是成全他的姊弟之情麼,又有何難?
長華垂眸,展顔一笑,伸手握住了等在前方的那個修長而布滿了老繭與凍瘡愈合後的手。
一瞬間,長華忽而想到了穆元景此前在妃陵失蹤的事——那時妃陵看起來一切如常,賀劍也一直守在草廬之外,但蒙夜沒有當時她便猜測穆元景去了哪裡,如今看來,不是什麼享福的所在。
長華不禁多看了一眼,隻見穆元景雙耳發紅,亦有凍傷的痕迹,顯然,他去了更冷的北方。
“阿姊——”
穆元景低低地喚了一聲,見長華終于伸出了手,遞到了他的面前,他心中一熱,頓了頓,手上用力,将人穩穩地拉回了坡頂。
皇帝正關心穆寶英有沒有受傷,無暇他顧,長華從那個溫熱而粗粝的手中抽回手掌,退到一邊,警惕地打量四周。
大公主并三皇子這不約而同的動作落在蕭起的眼中自是刺目的很,可誰讓他這個禁軍統領弄丢了陛下,還要靠人家來救駕?
是他失職,任何罪愆,他都該受。
蕭起跪地,叩首道:“臣救駕來遲,請陛下降罪。”
蕭起的确是來遲了,也的确疏忽了,但皇帝不大相信他是故意,畢竟,蕭起是孤臣,沒有皇帝的信任,他便一文不值。
因此,皇帝略一沉吟便道:“罰俸一年,準你留任原職,戴罪立功。”
這已是最輕的處罰了,蕭起立時謝恩,還道:“卑職定會嚴加巡查,找出刺客,不負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