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第1頁)

隻有尚蓮秾動了。

她面上的清冷寸寸龜裂,直直地盯着鄭沖之,說出了自兩人再見之後的第一句話:“你你連我也要殺?”

鄭沖之殺人從不猶豫,但看着尚蓮秾滿面的不可置信,還有那雙曾經看他如春風、如今卻滿是傷心憤恨的眼眸,他心中一滞,無端的竟有些煩悶。

“殺你如何?是你非要同來,自己找死。”他硬邦邦地道。

尚蓮秾愣了愣,兩滴淚珠砸進船闆,她點了點頭,哽咽道:“你說的對,是我活該。”

鄭沖之不語。

尚蓮秾忽然笑了笑。

她常年背負家中重擔,又要震懾坊中的工匠,闆着臉是常态,鄭沖之在她身邊半年,也沒見她笑過幾次,但今日她卻罕見的笑逐顔開,浸了淚光的雙眸也不複之前的幽怨,而是坦然又明亮。

“你之前救我一命,現在要殺我,這一命便算還你了。以後我們,兩不相欠。”說完她閉上眼睛微微仰頭,是一個引頸就戮的絕望之姿。

鄭沖之面色陰沉,但看着面前這甘願赴死的女郎,死水一般的心中也起了一點微小的波瀾。

隻是這一點波瀾,在察覺到什麼之後,一下子蕩然無存。

鄭沖之遽然擡頭:“什麼人?”

船上侍衛也是一慌,連忙向後看去,就見一人渾身滴水,好似一個從水底爬出的水鬼一般站在船頭,然後,他動了。

被分派到看守那祁國公主的侍衛首當其沖,他隻覺喉間一痛,一聲未出便身首分離。

侍衛的軀體尚未倒地,那水鬼已在鄭沖之厲聲喝出的“動手”之後,站到了鄭沖之的面前。

鄭沖之認得此人,怎麼會不認識呢?

兩人交手不止一次,每次都被此人追得東逃西竄,鄭沖之忘了誰,也忘不了祁朝三皇子這張可惡的臉。

但同時,一股不可遏制的畏懼從心底生出,鄭沖之再是不願,也不得不承認,幾次三番敗在這穆元景的手中,他實是有些挂懷。

正是這一挂懷,讓他在最危急的時刻怔愣了一瞬,再一眨眼,閃着厲光的刀刃便已在近前,鄭沖之來不及細想,便伸手拽過面前的女郎,打算用她做盾,好抵擋那穆元景氣勢洶洶的一刀。

但觸及到尚蓮秾那雙淡然如水卻又慨然赴死的眼眸,鄭沖之心中一悸,不知怎麼想的,或許什麼都沒想,手上便收了力,甚至那力道還轉了個彎,欲将這現成的盾牌推向刀鋒所不及的近旁。

可出乎他的意料,明明他的力道是向一旁推的,那尚蓮秾卻并未如他所願地被推開,而是如他拽住她的初衷一般,直直地向他傾來,仿似投懷送抱。

但這看似旖旎的動作,背後卻是萬千殺機。

鄭沖之心中驚悸莫名,怔怔地看着那雙無喜無悲的眼睛,隻覺得那眼眸如海,瞬間将他的整個心神都吸了進去。

為什麼這麼傻?

心中湧出一股悲意,不知是為面前這将死的女郎,還是為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