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白日裡與沈卓的對話,稍作修飾,用一種傾訴的口吻,說給了甯白露聽。
他隐去了沈卓的名字,隻說是一位剛正不阿的能臣,痛陳鹽鐵之弊,卻因其背後勢力牽扯太廣,讓他這位天子,也不敢輕舉妄動。
“朕空有天子之名,卻連這點積弊都無法革除,愧對列祖列宗,愧對天下萬民啊。”
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深深的自責與無力。
甯白露的心,立刻揪緊了。
她走到何歲身後,再次伸出素手,為他輕輕按揉着太陽穴。
“陛下,您是天子,是萬民的主宰,沒有什麼事是您辦不到的。”
她的聲音溫柔,帶着不容置疑的信賴。
“臣妾愚鈍,不懂前朝大事。但臣妾想聽聽,在陛下心中,若要破此困局,究竟需要一個怎樣的人才?”
她擡起頭,清澈的眼眸裡滿是虛心求教的真誠。
何歲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身前,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臉上露出一絲被知己理解的欣慰苦笑。
【來了來了,朕的皇後牌“許願機”上線了。】
【系統,聽好了,朕現在要開始報菜名了,你可得記清楚了。】
“梓潼,你問到點子上了。”
他沉吟片刻,像是在認真思索,實則是在将早已準備好的說辭,用最自然的方式講出。
“那位忠臣的法子,好是好,卻像是要用一柄開山巨斧,将整座江南都劈開。動靜太大,山是能開,可這天下,也要跟着地動山搖。”
他拿起桌上的一支狼毫筆,在白紙上畫了一個由無數小環扣成的,代表江南世家的鎖鍊。
“江南世家與鹽鐵之弊,就是這樣一條環環相扣的鎖鍊。用蠻力去砸,隻會讓鎖鍊纏得更緊。”
他用筆尖,在其中一個不起眼,卻連接着數個大環的小環上,重重地點了一下。
“所以,朕真正需要的,不是另一把斧頭,而是一把最鋒利的鉗子,能找到這條鎖鍊最脆弱的一環,‘咔嚓’一聲,将其剪斷!”
何歲的眼中,閃過一絲獵手般銳利的光芒。
“私鹽!私鹽的販運,就是這條鎖鍊最脆弱,也最關鍵的一環!”
“隻要我們能掐斷私鹽的流通,那些财閥就像被拔了牙的老虎,空有金山銀山,卻無法變現。屆時,民怨平息,國庫壓力減輕,我們再推行新政,便會水到渠成,無人可擋!”
甯白露聽得入了神,她從未想過,如此複雜的朝政大事,在陛下的口中,竟能變得這般清晰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