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米勒先生、凱瑟琳女士和各位專家莅臨東方紅指導工作。我是廠長李庸。”
李庸深吸一口氣，帶着趙國強和老周迎了上去，笑容得體，不卑不亢，而米勒隻是微微颔首，目光銳利如鷹隼般掃過廠區環境，從略顯簡陋但異常整潔的廠區道路，到粉刷一新、标識清晰的車間外牆，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李廠長，直接開始吧。”
米勒的中文有些生硬，但語氣不容置疑：“請帶我們參觀整個生産流程，從原材料入庫到成品包裝。我們需要查看所有相關記錄，并随機訪談工人。”
“好的，這邊請。”
聞言李庸側身引路，心髒在胸腔裡沉穩而有力地跳動，真正的考驗開始了，即便是他現在也是有些緊張。
驗廠的過程，漫長而細緻，在原料倉庫，米勒随機抽檢了幾卷布料，仔細核對進貨單、供應商資質證明和批次檢驗報告，甚至用手摩挲面料，用鼻子嗅了嗅染料的味道。老周在一旁沉着應對，遞上厚厚的文件夾，每一批原料的來源、檢測數據都清晰可查。
進入裁剪車間，米勒的目光停留在激光裁床的定位精度和廢料處理記錄上。他拿起幾片裁好的衣片，用帶來的卡尺反複測量尺寸公差，與工藝單仔細比對。負責裁剪的組長手心全是汗，但動作還算穩當。
核心的縫紉車間是重點。米勒的腳步放得很慢，目光掃過每一台高速運轉的機器，每一個埋頭操作的工人。他停在鎖眼工序旁，看着劉秀英操作。
劉秀英明顯緊張，但動作依舊标準流暢，她按照突擊隊培訓的，主動拿起一件剛鎖好扣眼的上衣半成品，用不太流利的英語介紹：“sir，thisisourkeyprocessdoublecheckforeverypiece”（先生，這是我們的關鍵工序，每一件都經過雙重檢查。）
聞言米勒沒有表情，隻是擡手示意她繼續操作，并随機拿起旁邊一件成品，仔細檢查扣眼的間距、牢固度和線頭處理。
在質檢區，米勒親自翻檢了當天抽檢的次品記錄和返工記錄，又随機從待檢區抽取了十幾件成衣，交給随行的質檢員用專業儀器進行破壞性抽檢——拆線、量克重、測試色牢度和縮水率。老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臉上努力維持着鎮定。
辦公室裡的文件審查更是繁瑣。米勒團隊分頭行動，一人核對工時記錄與工資發放表是否匹配，一人審查生産計劃與執行記錄的閉環，一人檢查設備維護保養日志和安全培訓記錄。趙國強和文書組的幾個人在一旁随時待命，抱着一摞摞文件夾，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
午飯時間，李庸安排了簡單但幹淨的工作餐在會議室。米勒團隊隻是象征性地吃了點，大部分時間仍在低聲交談，翻看資料，氣氛凝重。
下午，随機工人訪談開始。米勒親自挑選了幾名工人，由團隊中的華裔質檢員單獨詢問，問題尖銳：工資是否按時足額發放？加班是否自願？有無體罰或辱罵？是否了解安全操作規程？工人雖然緊張，但在突擊隊的反複演練下，回答基本到位，也符合記錄。
整整一天，李庸像一根繃緊的弦，神經高度緊張，但始終保持着鎮定和配合。他能感覺到米勒那審視的目光無處不在，任何一點細微的瑕疵都可能被無限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