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壓抑的死寂。
這不是簡單的沉默,而是一種被現實反複抽打後,刻在骨子裡的絕望。
理論上的可行性,在無法逾越的現實鴻溝面前,就是一個笑話。
一個完美的模型,一張寫滿公式的廢紙,改變不了任何事。
信任的壁壘,比想象中還要厚重。
這不是技術問題,而是人性問題,是體制問題。
一個已經被打入冷宮,判定了死刑的項目,誰敢去翻案?
翻案的風險,遠比什麼都不做的風險要大得多。
在部分手握印章的領導看來,穩定,壓倒一切。
你的報告,他們看不懂,也不想看懂。
因為看懂了,就要承擔責任。
“老姜說的對,這事兒難。”
賣糖水的劉衛國放下手裡的扁擔,長長地歎了口氣,臉上的皺紋擠在一起,更顯苦澀。
“别說上面信不信,咱們自己這關都過不去。”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被摩挲得油光發亮的布包,一層層打開,裡面是一個小小的賬本。
“咱們研究局,不止是沒錢。”
“還欠着隔壁紅星材料廠三千二百四十七塊五毛的材料費。”
“這筆賬,是七九年留下來的,拖了快六年了。”
“剛才,紅星廠的孫會計又來了,就在門口。”
“撂下話了,三天,就給咱們三天時間。”
“三天要是還不上錢,他們就直接帶人來拉設備抵債。”
三千多塊!
在這個普通工人月工資隻有三四十塊的年代,這無疑是一筆天文數字。
更緻命的是,三天的時間限制。
這等于直接宣判了研究局的死刑。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煞白。
剛剛燃起的希望火苗,被這盆夾雜着債務冰塊的冷水,徹底澆滅了。
連最後的掙紮機會都沒有了。
“錢老,姜師傅我對不住大家。”
人群角落裡,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滿臉通紅,低着頭,聲音都在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