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天知地知,所有人知,唯獨陳家不知?
陳文娶妻納妾,不是什麼值得隐瞞的事情。
對應的也就會有些人知道,陳家的孩子,其實是妻子和妾室前後生下的。
難道這些話,真的是在時間的長河裡傳歪了,才誤導了黃良平。讓他無視自己嗜賭成性,好吃懶做,轉而将所有的怨恨,都喧洩在陳楓的身上?
“黃良平沒理由說假話的。”金舒從李錦身後探出半個身子,目光落在他手裡的口供上。
“他招都招了,怎麼殺人,怎麼分屍這種細節都說出來了,在如何得知嫡庶這件事裡,沒有隐瞞的必要。”
瞧着李錦手裡的口供,金舒大概推測得到他在想什麼。
但她仍舊疑惑:“嫡子庶子,在京都是被特别看中的事情麼?我覺得在定州都差不多啊,好像除了女兒出嫁,嫡庶的嫁妝區别特别大之外,沒聽說少爺之間也有很大影響的啊。”
李錦當然知道黃良平沒有必要說謊,但他總覺得,事情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這麼簡單。
像是隔着一層霧,朦胧中隻見隐隐的輪廓。
少頃,放下手裡的口供,李錦不疾不徐的開口:“京城講究嫡庶,确實要比地方上重一些,出身、家世地位、都很重要。”
他慢慢悠悠将口供整理好,放回了面前的案件紀要中。
“金舒,再過一段時間,我會安排你弟弟去國子監讀書。他會有一個陪讀的同齡小書童,每月隻能回來一天。”
說完,李錦側過身,看着金舒的面頰:“太子既然已經知道你的存在,也已經認得你的模樣,你和金榮在外面的院子住就不太安全了。可若是貿然将你們兩個人都安頓在靖王府,反而更有欲蓋彌彰的嫌疑。”
金舒抿着唇咬了一下自己的腮幫子,有些擔心。
國子監不是人人都能進的,金家祖上并沒有足夠大的官位,也就是說,金榮根本不符合蔭生的資格。
再者金舒确實沒理清楚,為什麼太子見過她之後,李錦還動了要安排她去王府的心思?
她一個女子,像現在這樣有自己的小院子,那不出活的時候,還能享受屬于自己的片刻空閑。
真要是去了靖王府,别說空閑了,光是擔心女子身份暴露,就能愁光她的頭發。
至于欲蓋彌彰,更是一頭霧水。
見金舒滿臉猶豫,李錦娓娓道來:“六年前,京城皇家奪嫡之争波及甚廣,你應該有所耳聞。”
他背倚靠在書案上,雙手抱胸,面頰上帶着一抹淺淺的笑意。
“大皇子李牧被人誣陷謀反,一夜之間,太子府全員都下了大牢。”李錦頓了頓,“除了一個人。”
屋外,大雨嘩嘩的聲響,将屋内李錦的聲音襯托得幹癟凄涼。
他睨着窗外水霧迷蒙的院落,側顔完美的曲線落在金舒的眼眸中。
那張二十五六歲的容顔,帶着與年齡不符的成熟穩重,像是經曆了人間太多的滄桑,如萬年溶洞裡那沉潭的水,清冷超脫得恍若谪仙。
“除了那個當時的太子妃,岑家的嫡女岑詩詩。”他說,“那天岑家滅門,她一個女子,身懷六甲,隻身一人出逃。”
李錦回過頭,勾唇笑起,眼眸彎成了月:“若被太子知道,我江南一行不僅帶回個仵作,還帶回了一個六歲有餘的孩子”
說到這,金舒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