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開的房門灌入一股冷風,龐嘉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然後往被子裡縮了縮,像離不了窩的小貓崽子。
江懷看了看房門外的黑影,淡淡道:“你房間裡的熏籠上落了香末,我把它們通通都扔出去了。若瑾不是來窺視你的,是我的人發現徐連圖謀不軌,然後我遣人去告訴他的。”
“所以他趕來救我是嗎?換了房間的裡迷藥,卻不知還有催情香?”龐嘉雯認真地說着,目光空洞,語氣微涼。
江懷站在門口,突然覺得自己多此一舉了。
然而下一瞬,龐嘉雯那雙眼睛聚斂了許多幽幽暗暗的光,它們全都彙集在了一起,顯得龐嘉雯那雙瞳孔深邃極了,仿佛藏了無數的秘密。
然後龐嘉雯開口道:“二叔,我相信他沒我想象得那麼壞,總是會有一點可取之處的,否則我當初怎麼會被迷得非他不可了?”
“可是二叔,我與他之間的溝壑,宛如地獄人間,生死總是要分開的。”
江懷站在那裡,眉宇間仿佛添了一抹冰霜。他的目光不經意落在門外,白若瑾身上的大氅不知什麼時候掉了,他穿着那身濕衣服站在寒風中,宛如風雪傾覆的松柏,忽然間看不見一點生機。
藥性過了,龐嘉雯也冷得厲害。
她恍惚記起,白若瑾是畏寒的。有一年新帝舉行冬獵,滿朝文武大臣恨不得能同行。唯獨他,新帝親自來請都沒能讓他出房門。而後的一整個冬天,他都是一個人蝸居在暖閣裡,任憑誰來拜訪都挪不動腳。
龐嘉雯擦去眼角冰冷的淚水,她不想印證自己的猜想,白若瑾之所以後面變得那麼壞都是有原因的,她怕自己會選擇原諒他。
一次是懵懂不知,死得不明不白也就罷了。
再來一次,她還是愛上這樣一個人,那她甯願沒有重生,就死在那個冷冰冰的道觀裡好了。
龐嘉雯收拾好情緒準備起床,這時門外就傳來了急急的腳步聲。
這一晚鬧出的動靜太大,熟睡中的幾個下人都醒了,紛紛朝她的院門聚攏過來。
嚴管家的妻子秦氏,帶着兩個廚娘和小厮趕來。
敲了門就道:“小姐醒了嗎?表少爺起夜時受了傷,聽說摔得滿頭是血。”
龐嘉雯一邊下床找衣服穿,一邊道:“我聽見動靜就醒了,不過還沒穿好衣服。秦媽媽先叫小厮送我二表哥去方家醫館,他那小厮認得路的。”
秦媽媽聞言,着急道:“小姐快些吧,眼下這個情況還得遣人去永甯侯府報信。”
龐嘉雯找了半天才找見一套幹淨的中衣,随口道:“你别急,不會有事的。就算有事,那也是他自己摔的,跟我們有什麼關系?”
秦媽媽:“”
門外一陣窸窸窣窣,腳步聲也逐漸遠去。
龐嘉雯松了口氣,感覺寒風一吹,回頭時見窗戶不知何時露出了一條縫隙,順着那縫隙看出去,外面的天黑沉沉的,原本下的小雪也都化了。
金寶把徐連背到方氏醫館,便說要去永甯侯府報信。
嚴總管忙着檢查徐連的傷也顧不上他。金寶一路疾行,抄小道沖進了永甯侯府,但他沒敢驚動東跨院的徐定夫婦,而是一路直奔西跨院找了董氏。
董氏起得早,因為擔心兒子,金寶來的時候她都洗漱過了。
看到金寶煞白的臉,董氏連忙屏退下人。
“出什麼事了?你怎麼會突然回來?”
金寶跪在地上磕頭,再擡眼時整個人都是顫抖的。他小聲道:“二少爺受傷了,傷都很嚴重,現在人送方氏醫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