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嘉雯看到羅老夫人一把年紀還要跪在地上哭,不免想起當年永甯侯府派人去接她時,父親幾次欲言又止的神态。
她曾聽家中仆婦們閑談,說外祖母羅氏當年并不滿意母親下嫁給父親,因此出嫁時連陪嫁都沒有給,還是外祖父不忍,叫人置辦了幾床棉被,給了一千兩的壓箱銀子。
父親每次談起外祖父都敬重有加,唯獨甚少提起外祖母。可母親顧念娘家,她幼時便見母親逢年過節都要備厚禮送入京城,後來更是同意她孤身入永甯侯府長住。
或許在母親的眼裡,無論外祖母曾經如何對她,那畢竟都已經過去了。外祖父他老人家不在了,母親便想多孝敬外祖母。這些她原本都是理解的,也一直聽從母親的話好好孝敬外祖母。
隻可惜外祖母太偏心了,将大舅舅一家看得比命根子還要重要。可她不知的是,正因為她偏私的舉動,讓大舅舅從一開始就覺得整個永甯侯府都是他的,以至于最終整個永甯侯府都跟着大舅舅陪葬了。
龐嘉雯上前将她老人家拉起來,羅老夫人順勢抱着她哭,聲淚俱下。
晉王見這架勢,知道龐嘉雯肯定為難了。
他嘲笑般地看着羅老夫人的把戲,越發替龐嘉雯不值了。
龐嘉雯沒有什麼傷感的,她隻是覺得,自己注定要讓母親失望了。
她幫羅老夫人擦着眼淚,整理衣衫,然後笑着道:“嘉雯以後不能常在外祖母跟前盡孝了,外祖母要好好保重自己,千萬不要再為不值當的人傷心。”
羅老夫人悲戚道:“她就是個瘋的,我會叫你大舅舅将她送去家廟清修,一輩子也不許她回來。”
“嘉雯,外祖母是疼愛你的,你大舅舅和大舅母也是疼愛你的。”
龐嘉雯忍不住笑了,她相信羅老夫人是疼愛她的,就像養在身邊的小貓小狗一樣,日子長了,怎麼會沒有一點感情呢?
可那點感情在利益面前便不算什麼了。
重生到現在,龐嘉雯一直努力想要弄懂外祖母對她這種真摯且涼薄的感情,也一直想要給予理解。
然而事到如今,她發現自己毫無長進,不僅不想理解羅老夫人對她的這種感情,她甚至于想遠離羅老夫人對她的這種感情。
今日種種,就像是一個契機一樣。
龐嘉雯順着羅老夫人的話道:“您說的我都明白,我也答應您不去深究了。可我要怎麼辦呢?名聲,婚事,堂堂正正做人的底氣?這些都是要被人诟病,您想要讓嘉雯怎麼辦?”
羅老夫人慌忙地擦着眼淚,緊緊拽住龐嘉雯的手,十分認真地說道:“外祖母知道你是清白,隻要證明你是清白的,那你二表妹說的就是瘋話,我會狠狠懲罰她的。”
羅老夫人的意思很明确,隻要不牽連到侯府,徐靈恣怎麼樣都可以。
龐嘉雯也知道羅老夫人的底線在哪裡,她好奇的是,羅老夫人要怎麼證明她的清白?
于是她道:“這種似是而非的話本就沒有真憑實據可言,不知道外祖母有什麼好法子替嘉雯證明清白?”
羅老夫人道:“我讓幾位年長的媽媽幫你驗明處子之身,如此便可以證明你的清白了。”
龐嘉雯以為自己聽錯了,可她看向羅老夫人,隻見羅老夫人一臉誠懇地望着她,仿佛這是她能想到最快最好的法子了。
縱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龐嘉雯的心還是不可遏制地疼痛起來。
她慢慢放開羅老夫人,站了起來,原本溫和的目光也逐漸變得銳利。
隻聽她道:“明明是她污蔑我的,所以到頭來還是要委屈我嗎?”
羅老夫人朝她叩頭,繼續哭道:“嘉雯,算外祖母求你了,你就委屈一下吧。她是個瘋的,能問出什麼來呢?”
龐嘉雯冷冷地笑,眼色森然。
她和羅老夫人都無比清楚,徐靈恣沒有瘋。她們也都知道,繼續查下去牽扯出的人便是徐定和王氏,永甯侯府的男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