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依深深吸了一口氣,望着遠處墨韻閣的方向,眼底的銳利慢慢沉澱下來,化為一片冰冷的深潭。
“挺好。”她轉過身,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隻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素色披風,動作利落地系好。
“巧織,備車。”
巧織立刻應聲:“是!夫人,咱們去哪兒?”
柳如依理了理袖口,聲音平靜無波,卻帶着一種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去墨韻閣。債主上門,該去收賬了。”
墨韻閣前廳的血腥氣尚未散盡,混雜着刺鼻的廉價熏香,形成一股令人作嘔的怪味。
幾個粗使婆子正戰戰兢兢地用粗布蘸着冷水,用力擦洗金磚地上大片暗紅發黑的血漬,水桶裡的水很快被染得渾濁。
謝鈞傾還癱坐在角落那片沒擦幹淨的血污旁,眼神空洞呆滞,臉上被楚銀環抓出的血痕結了痂,配上他失魂落魄的樣子,狼狽得像條喪家之犬。
内室方向,隐約傳來楚銀環時高時低、夾雜着怨毒咒罵的哭泣聲,還有天山派弟子壓抑的勸慰。
就在這一片狼藉和壓抑的死寂中,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柳如依帶着巧織和兩個護衛,步履從容地踏進了墨韻閣的前廳。
她今日穿了一身素淨的靛青襖裙,隻在領口袖邊繡着銀線纏枝紋,烏發松松挽起,簪着一支簡潔的羊脂玉簪,渾身上下沒有半點珠翠,卻自有一股迫人的清冷氣度。
她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地上未幹的血水,掃過角落裡失魂落魄的謝鈞傾,最後落在那幾個驚慌停手、縮到一旁的粗使婆子身上。
“都出去。”柳如依聲音不高,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婆子們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退了出去。
廳内隻剩下柳如依一行人和角落裡的謝鈞傾。
腳步聲停在謝鈞傾面前。柳如依垂眸,看着他衣襟上沾染的、已經發黑的血迹,以及他臉上那道刺目的抓痕,眼神裡沒有半分憐憫,隻有冰封般的漠然。
“小侯爺,”她開口,聲音清淩淩的,像碎冰敲在石頭上,“三日之期,還剩半日。”
謝鈞傾像是被這聲音刺了一下,空洞的眼珠遲緩地轉動了一下,聚焦在柳如依素淨的裙裾上。他嘴唇哆嗦着,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柳如依也不急,從巧織手中接過一沓厚厚的、謄寫得清清楚楚的賬目明細,輕輕放在謝鈞傾面前那沾了血污的桌面上。
“四萬七千三百五十兩。”她指尖點在最末尾那個觸目驚心的數字上,“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宮中早已被你們掏空,外面還欠着債。這銀子,小侯爺打算怎麼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