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他又蹲下身,指向那三十八塊白布覆蓋下的輪廓,語氣冷峻地分析:“獻祭需要的是‘完美’。頭顱的切割手法,幹淨利落,幾乎在同一水平線,切口邊緣肌肉收縮程度高度一緻,說明兇手極端冷靜,且具有外科或屠宰經驗,才能讓他在極短時間内完成切割。”
“工具是特制的、極其鋒利的切割器械,可能是改造過的專業骨鋸,更關鍵的是”
于風停頓了一下,目光銳利地轉向一旁忙碌的法醫助理:“所有死者體内,都檢測到了同一種強效麻醉劑殘留,對嗎?劑量精準,足以瞬間麻痹,但又不至于立刻緻死?”
年輕的法醫助理愣了一下,随即飛快地翻看手中的初步記錄,震驚地擡頭:“對!于老師!你怎麼知道?初步毒理篩查确實都發現了‘硫噴妥鈉’殘留!這藥控制非常嚴格!”
郭興隆倒吸一口涼氣。
硫噴妥鈉,這是手術室裡的東西!
“精準、高效、對藥物特性了如指掌,還追求永生”于風站起身,“對方應該身患絕症或嚴重疾病,同時具備專業的外科或藥物知識,且還擁有一個巨大、隐秘、能長期存放‘祭品’的空間”
他看向郭興隆,“郭隊,如果法醫的檢測報告出來,我的推斷沒錯的話,範圍可以進一步縮小了。”
“重點排查近兩年内因嚴重疾病,尤其是神經系統退行性疾病或癌症晚期,離職或失去執業資格的外科醫生、獸醫、藥劑師、殡儀館高級技師。尤其是,擁有獨立冷庫、冰櫃,或者有能力獲取并改造大型制冷設備的人。”
“明白!”郭興隆深吸了一口氣,回頭,卻見身邊幾名年輕警員還愣在原地,好不容易壓下的火氣又冒了起來。
“愣着幹嘛?把頭顱給陳法醫送過去啊!要我親自給你們開車門嗎?一群憨貨!”
江陰市公安局物證鑒定中心,負一層法醫解剖區。
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消毒水和防腐劑混合的氣味,三十八顆經過初步清理的頭顱,整齊地排列在特制的托盤上,覆蓋着白布。
資深法醫陳國棟和他的團隊穿着嚴密的防護服,如同進行一場沉默而莊嚴的儀式。
“三十七号,男性,年齡約45至50歲,”陳法醫沉穩的聲音通過口罩傳出,手中的器械小心翼翼地撥開頭顱後頸區域的軟組織,暴露出發白的頸椎斷端。
“頸4、頸5椎體間離斷。切口異常平滑,幾乎沒有拖刀痕迹和碎骨屑。工具非常特殊,刃口極薄、極鋒利,震動極小,像是高速旋轉的極薄合金鋸片,并且帶有冷卻裝置,防止組織灼傷碳化影響切口觀察。”
他眉頭緊鎖,“這絕不是普通的砍刀、斧頭甚至電鋸能達到的效果。兇手擁有或者能接觸到極其專業的骨骼切割設備,很可能經過特殊改裝。”
助手遞過顯微觀察鏡,陳法醫湊近,仔細檢查着切口邊緣極其細微的痕迹。
“看這裡,極其規律的、幾乎平行的微米級擦痕印證了高速旋轉切割的特征。工具的專業性,遠超普通犯罪者所能及。”
他輕輕放下器械,拿起另一個托盤上的顯微切片報告。
“所有頭顱對應的身體組織切片,均檢測出高濃度的硫噴妥鈉及其代謝産物。注射點全部集中在後頸發際線下方約一厘米處,極其隐蔽的位置。針孔細密,入針角度幾乎垂直,深度控制得驚人一緻。這是極其熟練的靜脈注射手法,兇手對人體頸部血管分布非常熟悉。”
“更關鍵的是,”陳法醫的聲音更加凝重,“第三十八号,也就是公園現場最後發現的那顆頭顱。根據角膜渾濁度、屍僵程度和解剖胃内容物初步判斷,死亡時間與其他三十七顆存在明顯間隔!”
“其他三十七具屍體,根據腐敗程度和環境溫度推算,死亡時間相對集中,大約在最近七到十天内。但第三十八号的死亡時間不超過二十四小時!”
解剖室裡一片死寂。
這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
在警方發現前三十七具無頭屍并開始大規模調查的巨大壓力下,兇手依然從容不迫地完成了最後一個目标,并将這“收官之作”,堂而皇之地懸挂在了警方勘查的核心現場!
這份冷靜和挑釁,令人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