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12頁)

那天剛好輪到山子家地要放水,我提前一個小時送栓柱去學校。

到的時候我發現他們正要準備走,我跳上他們的三輪車,他們答應帶我一起走。

栓柱在車後面一直哭喊着媽媽,跑着追車,女老師問我:

“不帶他一起走嗎?”

“那是山子的兒子,不是我的。”

我心裡知道山子對栓柱不會差,那是他唯一的兒子。

我本以為我能就此離開,可是栓柱摔倒,滾到了土坡下面。

我還是下了車,去找他。

夫妻兩人愧疚地說,今天不能等我,馬上來上學的人越多,他們就走不掉了。

他們還會再來救我的。

找到栓柱的時候,他被一棵樹擋着,沒受什麼傷。

從那之後到被解救的這兩年裡,我對夫妻倆的希望逐漸變成了對栓柱的痛恨。

他就像他的名字一樣,把我狠狠地拴在山裡。

撕掉他的畫之後的幾年,我和栓柱很少有接觸。

他小學畢業,初中讀了寄宿學校,高中也是繼續住校。

父母偶爾會去看他,給他一些生活費,我從來就當不知道。

有時候我會突然覺得,栓柱在我的生命裡消失了。

可是我不止一次地反複夢見,山子用藤條打我的時候。

栓柱那一雙站在山子背後安靜注視着我的眼睛。

對于别人來說,我所經曆的一切隻是一句可惜。

可是栓柱對我來說,他是我痛苦的見證者,是我最沒有尊嚴,最不被當成人的證明。

8

栓柱考上了大學。

父母在客廳讨論這件事,看我進來,立馬關上了話頭。

回家十多年了,父母對我還是一樣。

從來不提我在山裡的經曆,不會逼着我成家。

也不在我面前提栓柱。

父親的身體越來越不好。

我和母親在icu守了三個月。

醫生勸我們放棄治療,說這樣下去最痛苦的還是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