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剛好輪到山子家地要放水,我提前一個小時送栓柱去學校。
到的時候我發現他們正要準備走,我跳上他們的三輪車,他們答應帶我一起走。
栓柱在車後面一直哭喊着媽媽,跑着追車,女老師問我:
“不帶他一起走嗎?”
“那是山子的兒子,不是我的。”
我心裡知道山子對栓柱不會差,那是他唯一的兒子。
我本以為我能就此離開,可是栓柱摔倒,滾到了土坡下面。
我還是下了車,去找他。
夫妻兩人愧疚地說,今天不能等我,馬上來上學的人越多,他們就走不掉了。
他們還會再來救我的。
找到栓柱的時候,他被一棵樹擋着,沒受什麼傷。
從那之後到被解救的這兩年裡,我對夫妻倆的希望逐漸變成了對栓柱的痛恨。
他就像他的名字一樣,把我狠狠地拴在山裡。
撕掉他的畫之後的幾年,我和栓柱很少有接觸。
他小學畢業,初中讀了寄宿學校,高中也是繼續住校。
父母偶爾會去看他,給他一些生活費,我從來就當不知道。
有時候我會突然覺得,栓柱在我的生命裡消失了。
可是我不止一次地反複夢見,山子用藤條打我的時候。
栓柱那一雙站在山子背後安靜注視着我的眼睛。
對于别人來說,我所經曆的一切隻是一句可惜。
可是栓柱對我來說,他是我痛苦的見證者,是我最沒有尊嚴,最不被當成人的證明。
8
栓柱考上了大學。
父母在客廳讨論這件事,看我進來,立馬關上了話頭。
回家十多年了,父母對我還是一樣。
從來不提我在山裡的經曆,不會逼着我成家。
也不在我面前提栓柱。
父親的身體越來越不好。
我和母親在icu守了三個月。
醫生勸我們放棄治療,說這樣下去最痛苦的還是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