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斯乾并未再返回酒宴現場,而是直接從展覽館離開。八點鐘我們進入酒店2308房間,他關掉自動開啟的壁燈,一邊解着西裝紐扣一邊在沙發坐下,四面八方冷冷清清,窗簾也合攏,半點光不透,他置身一片昏暗,顯得尤為冷漠壓迫。
我擰開一瓶純淨水遞到馮斯乾手上,他沒接,摘下領帶扔在一旁,慵懶又乏累倚着沙發背,“打架很彪悍。”
我小心翼翼打量他,回不是,不回也不是,最終我小聲說,“馮先生過獎了。”
馮斯乾被我逗笑,他笑了一秒,随即正色,“蘇立是什麼人,清楚嗎。”
我和蘇立掐得你死我活,澄清彼此無冤無仇顯然說服不了他,可講實話又不打自招了,男人很反感麻煩纏身的女人,何況我至今沒有金盆洗手,馮斯乾有本事解決和他不願意惹事,在本質上不矛盾,畢竟我得罪的男人個頂個有錢有勢,他留下我有害無益。但我隐瞞他也有渠道調查一個女人,尤其蘇立這種沒有抹過底細的,簡直一查一準,“反韓卿協會”隻要暴露了,我立馬露餡。
我進退兩難,決定避重就輕賭一把,“蘇立是職業小三。”
他對我的答案意料之中,“搶過你男人。”
馮斯乾抽出一根煙,他壓下打火機的同時,視線越過一簇燃燒的火焰意味深長定格在我臉上,“還是你搶過她的。”
我信誓旦旦搖頭,“我不幹那缺德事。”
他點煙的動作一頓,熄滅火苗狠吸了一大口,“不搶男朋友,隻喜歡有婦之夫,是嗎。”
馮斯乾的眼神太尖銳,也太赤裸,像刀子剜割,出血時又停下,再用握刀的手撩撥,我沒有在任何一個男人身上體會過這樣的痛癢難耐。
“我不喜歡有婦之夫,我有道德底線。”我眼眶微紅,楚楚可憐的模樣,“隻是我喜歡的男人恰好屬于别人,我不舍得錯過,才悖逆良知。”
作為情場上的頂級獵手,不預備幾句渣女宣言炒氣氛壓根沒法出來打獵,鬼混的男人就樂意情人為自己要死要活,說一些我不要名分,我癡迷你魅力的鬼話,歸根究底,就是我饞你皮肉,你饞我錢包的下三濫交易。為了把男人從小三的床上拽回家,我一般都給足他們甜言蜜語,當情緒價值大于生理舒服,我才能趁虛而入得手。
不過我又一次驗證了,這招對清心寡欲的馮斯乾沒用,他根本不搭理。
他嘴角斜叼住煙頭,“和她什麼過節。”
我淚眼朦胧帶着哭腔,“她可以打罵我,欺壓我,不能诽謗你名聲,馮先生是我最重要的男人。”
馮斯乾隔着潰散的霧氣審視我的眼淚,紋絲不動。
我裝作難以啟齒,“她說你假正經,心裡愛我愛得無可自拔了,表面還拒人千裡。”
他緩緩吹出一股煙,“是她說的。”
我委屈點頭,“我讓她閉嘴,她就動手打我了。”
馮斯乾沉默聽完,始終毫無波瀾的臉露出一絲笑,猶如幹旱土地皲裂出一道濕潤的裂紋,灑過四月的煙雨,漾過正盛的春風,恰到好處又極盡柔情拂掠人的心上。
“我知道馮先生希望自己在所有人眼中是完美的,沒有污點和軟肋。”
馮斯乾似笑非笑,他撣了撣煙灰,并沒阻止我說下去。
“如果未來我成為馮先生的污點——”我舉起手中的水,一飲而盡,深意十足望着他,“馮先生把我藏進自己的身體裡,不許外人知曉。”
我晃了晃空空如也的瓶子,“你的弱點,你的不完美,像這隻空瓶埋在不為人知的塵土裡,世上不存在一個高貴正常的人會去挖掘肮髒的它,馮先生占有的水永遠純潔無瑕,它的甘甜和清澈也獨屬你。”
一寸狹長的煙灰掉落,馮斯乾的呼吸越來越重,他像是刻意又像是随口,“有過幾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