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所在的地方。
——也是她永遠無法觸及的遠方。
青檀木屋的門扉被推開時,夕陽正将蕭珩的身影拉得修長。他踏出門檻的刹那,二師叔沙啞的嗓音自身後傳來——
"後面七日,每日清晨過來一次。"
蕭珩腳步微頓,他沒有回頭,隻是略一颔首,便邁入那片橘紅色的夕照裡。
——七日前那個渾身浴血的身影突然浮現在眼前。
他指節收緊,掌心仿佛還殘留着當時染血的溫度。步履不自覺地加快,衣擺掃過路邊叢生的止血草,帶起一陣苦澀的藥香。
木屋的窗棂半開着,沈知楠正接過荷兒遞來的藥碗。濃黑的藥汁映出她微微蹙起的眉,可她依舊仰起纖細的脖頸,将苦藥一飲而盡。
——像吞下一把淬火的針。
從喉間一直灼到心口。
蕭珩推門而入時,荷兒吓得險些摔了碗。小丫頭想起入谷那日這位活似殺神的模樣,縮着脖子溜得飛快。
沈知楠擡眸望去,正撞進那雙幽深如寒潭的眼睛。
夕陽為他鍍上一層金邊,卻化不開他眉宇間的冷峻。七日的療毒讓他下颌線條愈發鋒利,玄衣上還沾着未散的藥苦氣。她下意識攥緊衣裙——
——原來他也會疲憊。
這個念頭剛起就被她掐滅。他當然會累,為了楚明瀾
"王爺。"她起身行禮。
蕭珩盯着她低垂的睫毛,"嗯。"他喉結動了動,卻不知該說什麼。誇她勇闖幻陣?問她傷勢如何?這些關切卡在喉間,最終化作沉默。
"嫂嫂的毒如何了?"她先開口,聲音像浸過月光的溪水,清淩淩的聽不出情緒。
蕭珩看着她,她竟隻問楚明瀾。
不問自己的夫君七日不歸去了何處,不問自己昏迷時可有人守候,甚至連半分委屈都不曾流露。
忽然之間,仿佛有根刺紮在肺腑間,呼吸都帶着隐痛。
"已無大礙。"他聲音比往常更冷,"之後每日施針祛毒。"
她點點頭,沉默像滴入水中的墨,在兩人之間氤氲開來。
"你身體"他突然開口,又突兀地停頓,像是懊惱于自己的詞窮,"如何了?"
"已經大好了。"她微笑,标準的王妃式微笑,"過幾日就可痊愈,謝王爺挂念。"
————謝王爺挂念。瞧,多麼客套的回答啊。
蕭珩注視着她平靜的側臉。
明明是最溫順的模樣,卻讓他想起從陣中走出的身影——染血的羅裙,散亂的青絲,以及死死護在懷裡的楚明瀾。
兩種截然不同的影像重疊在一起,讓他忽然煩躁起來。"我明日再來。"他轉身離去,衣袂翻飛間帶起一陣涼風。
沈知楠望着突然空蕩的門口,緩緩松開早已掐紅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