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們都心知肚明——如今朝局動蕩,雲嫔得寵,沈家又失了聖心。大哥想回京,談何容易?
她悄悄掀開車簾一角,前方蕭珩騎馬的背影挺拔如松,衣袍被風吹起,露出腰間懸着的那柄烏鞘長劍。不知是不是錯覺,他似乎微微側首,餘光往馬車這邊掃了一眼,又很快轉回去,繼續與太子低聲交談。
"前面找個鎮子休整。"蕭珩的聲音在蕭景耳邊突兀響起。
蕭景聞言挑了挑眉,順着弟弟的目光看向馬車,頓時了然,促狹一笑:"好啊,正好讓馬也歇歇腳。"
車内的楚明瀾見沈知楠興緻不高,忽然從袖中取出一個精巧的九連環塞到她手裡:"給,解悶用。這還是當年太子送我的,說是能靜心。"
沈知楠接過,冰涼的金屬觸感讓她稍稍回神。她低頭擺弄着那些交錯的圓環,忽然聽見前方傳來蕭景吩咐侍衛的聲音:
"去鎮上最好的客棧,要兩間上房。"
楚明瀾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故意提高聲音道:"知楠近日容易夢魇,夜裡需得有人陪着才好。"
沈知楠聽到楚明瀾的話,頓時睜大了眼睛,臉頰"騰"地燒了起來。她慌忙伸手去捂楚明瀾的嘴,指尖都染上了羞意:"嫂嫂!我什麼時候夢魇了?你别亂說"
楚明瀾被她捂着嘴,眼睛卻彎成了月牙,含糊不清地"唔唔"兩聲,分明是在偷笑。沈知楠正要再說什麼,車外突然傳來蕭珩低沉的聲音:
"知道了。"
那聲音很輕,卻像一滴溫水落入她心口,蕩開細微的漣漪。沈知楠的手頓時僵住了,耳尖紅得幾乎要滴血。她慢慢松開捂着楚明瀾的手,整個人縮回座位,恨不得把自己藏進軟墊裡。
楚明瀾終于能開口說話,笑得像隻偷了腥的貓:"哎呀,我就是随口一說,誰知道咱們的晉王殿下這麼上心呢~"她故意拖長了尾音,用衣袖掩着唇,眼睛卻亮晶晶地盯着沈知楠看。
"嫂嫂!"沈知楠羞惱地瞪她,聲音卻細如蚊呐,"你、你再這樣,我下次不陪你說話了"
"好好好,不逗你了。"楚明瀾見好就收,卻還是忍不住又添了一句,"不過我看二弟方才那反應,倒像是真信了"
沈知楠幹脆轉過身去,假裝整理袖口的花紋,可紅透的耳根卻出賣了她。楚明瀾見狀,終于不再打趣,隻是含笑望着窗外,心情頗好地哼起了小調。
馬車外,蕭景用手肘碰了碰弟弟,壓低聲音道:"聽見沒?人家小姑娘夜裡怕黑呢。"
蕭珩面無表情地目視前方,握着缰繩的手卻不自覺地收緊了幾分:"閉嘴。"
蕭景"啧"了一聲,搖着扇子笑得意味深長。前方小鎮的輪廓已經隐約可見,夕陽的餘晖将一行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客棧的燭火微微搖曳,沈知楠看着走進房間的蕭珩,有些羞赧的低下頭,忽然視線裡那雙玄色錦靴忽然向前一步,靴尖幾乎要碰到她的繡鞋。她猛地擡頭,正對上蕭珩深不見底的眼眸——那裡面像是藏了一潭幽冷的湖水,此刻卻泛着細微的漣漪。
"王、王爺"她下意識後退,後背抵上了雕花床柱。
蕭珩眸色一暗。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她在人前永遠是端莊得體的晉王妃,可獨處時卻像隻受驚的雀兒,總是與他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州衙寝屋裡她的輕顫——他以為經過那樣的親密,他們之間就算不如兄長夫妻那般,但至少不會是現在這樣。
"方才嫂嫂是玩笑話,我沒有"她的聲音越來越輕,耳垂紅得像是要滴血。
蕭珩突然意識到一個可能——或許她所有的溫柔恭順,都隻是因為那道聖旨。這個念頭像把刀,緩慢地割開他胸腔。他無意識地攥緊袖口,直到掌心傳來刺痛才回過神。
"去歇息吧。"他聲音沙啞得不像話,幾乎是倉皇地後退一步,轉身抱起一床錦被。
窗邊軟榻上,蕭珩和衣而卧。月光透過窗棂,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聽着身後床榻上細微的響動——沈知楠小心翼翼地躺下,連呼吸都放得很輕,像是生怕驚動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