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1頁)

寝殿外,老内侍佝偻着身子,枯瘦的手指懸在雕花殿門前三寸處,遲遲不敢落下。方才裡頭那聲嘶吼仿佛還在耳畔回蕩——像受傷的野獸,又像暴雨前的悶雷。他在宮中伺候三十餘載,從未聽過晉王殿下如此失态。

"王總管"身後的小太監捧着朝服,聲音發顫,"再不去該誤了早朝"

王總管咽了口唾沫,手背上的老年斑在晨光中格外明顯。他閉了閉眼,終于輕輕叩門:"王爺,該該上朝了"聲音比蚊呐還輕,尾音幾乎吞進了肚子裡。

一片死寂。

正當王總管考慮是否要再喚一聲時,殿門突然從内拉開。玄色蟒袍的衣角掠過門檻,帶起一陣凜冽的松木香。王總管慌忙跪倒,額頭抵着冰冷的金磚,隻看到一雙雲紋錦靴穩穩踏在地上——哪有半分方才嘶吼時的狂亂?

"更衣。"

兩個字砸下來,冷得像冰窖裡刨出來的。王總管戰戰兢兢擡頭,正對上他刀削般的側顔——眉如劍,眸似星,連下颌線的弧度都透着疏離。老内侍一時恍惚,幾乎要以為那聲嘶吼是自己的幻覺。

直到他瞥見王爺垂在身側的右手。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正在廣袖的遮掩下微微顫抖。

宮道上的晨霧還未散盡。蕭珩大步流星地走着,玄色朝服上的金線蟒紋在曦光中忽明忽暗。他機械地邁着步子,卻覺得整條手臂都在發燙——那是被她眼淚灼傷的地方。

"二弟?"

清潤的嗓音從側後方傳來。蕭珩腳步驟停,轉身時,面上已看不出半點波瀾,對着蕭景微微颔首。

太子蕭景從岔道走來,明黃色朝服襯得他愈發溫潤如玉。他細細打量着弟弟的臉色,眉頭微蹙:"昨夜沒歇好?"

"尚可。"蕭珩錯開目光,望向遠處太和殿的金頂。那裡朝陽初升,晃得人眼睛生疼。

"你呀"蕭景搖搖頭,終究沒再說什麼。隻是并肩而行時,有意無意地放慢了腳步。

宮道兩側的銀杏開始落葉,金黃的扇形葉片擦着兄弟二人的衣擺飄落。蕭珩盯着其中一片看了許久,忽然想起昨夜沈知楠在花台旁轉身時,也有一片桂花這樣劃過她的裙角。

袖中的手又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他猛地加快步伐,将太子甩在身後。秋風灌進袖籠,卻吹不散手上那滴淚的溫度。

"有本啟奏,無本退朝——"

内侍總管尖細的嗓音在金銮殿内回蕩。蕭珩立于武官首列,玄色蟒袍上的金線螭紋在晨光中凜凜生威。他面色冷峻如常,唯有垂在身側的右手時而微顫——那滴淚似乎烙進了皮肉,灼得他五髒六腑都在翻騰。

"陛下!臣有本要奏!"

禦史台李大人手持玉笏出列,聲如洪鐘。

"雲铮雲大人縱容子弟強搶民女,濫用職權,以不正當手段收購産業!"李禦史将奏折高舉過頭,"證據俱在折中!"

内侍接過奏折呈遞禦前。皇帝展開掃了一眼,目光淡淡看向雲铮:"雲愛卿可有話要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