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外,沈知宴被江尋和束風一左一右架着,眼見蕭珩掀簾進了馬車,他眸色驟冷,甩袖就要上前。
"沈兄且慢!"江尋一把扣住他手腕,被沈知宴反手一掌震開。束風見狀,連忙橫插進來,硬生生受了沈知宴一記肘擊,疼得龇牙咧嘴也不撒手:"哎喲我的沈兄,你先聽江兄說完——"
"放手!"沈知宴玉面生寒,指節捏得咔咔作響。
江尋揉着發麻的虎口,苦笑道:"琰之失憶了。"見沈知宴瞳孔一縮,他壓低聲音,"阿團說,他以身養蠱,為的就是根治你妹妹的心疾。如今記憶缺失,是以身養蠱的後遺症。"
沈知宴怔在原地,方才的怒意凝固在眼底,化作一片空茫。
"三個月。"江尋豎起三根手指,"阿團保證過,最多三月後,他會想起一切。"束風趁機補充:"到時候要殺要剮,我們絕不多嘴!"
沈知宴突然冷笑出聲:"為何不告訴楠兒?"
"是琰之自己的意思。"江尋歎氣,看了眼車廂。"他說若沈姑娘知曉真相,定會咬牙忍下所有委屈。"束風撓頭接話:"你妹妹看着柔弱,骨子裡倔得很,對吧?"
沈知宴沉默地望向馬車,指節深深掐進掌心。是了,他的妹妹若知道蕭珩為她做到這般地步,哪怕心碎成渣,也會笑着咽下去。
馬車再次開始緩緩前行,隻是這次換成了沈知宴騎馬,蕭珩在馬車裡。
車廂内,蕭珩背靠着車壁,将沈知楠整個攏在懷中。她哭得累了,此刻終于在他懷裡沉沉睡去,隻是眼尾還泛着紅,長睫上挂着未幹的淚珠。
蕭珩低下頭,用指腹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濕潤,動作小心輕柔。她的臉頰貼着他的胸膛,呼吸淺淺的。他忍不住收緊了手臂,将她摟得更緊些,臉頰貼在她的額頭,閉了閉眼。
她的眼淚像是烙在他心口的印記,疼得他呼吸都發顫。
窗外透進來的光漸漸暗了,暮色籠罩四野,可蕭珩卻一動不敢動,生怕驚擾了她的睡夢。他靜靜地望着她,目光描摹過她微蹙的眉、泛紅的鼻尖,還有那微微抿着的唇——如今隻剩下疲憊的弧度。
馬車在客棧門前停穩時,暮色已深。蕭珩抱着沈知楠輕緩地下了馬車,動作小心得像捧着易碎的珍寶。她仍在他懷中沉睡,臉頰貼着他的胸膛,呼吸綿長,隻是眉心還微微蹙着。
沈知宴站在一旁,手指幾不可察地動了動,目光落在妹妹蒼白的臉上,最終隻是沉默地攥緊了拳,任由蕭珩抱着她進了客棧。
客棧大堂内,江尋望着蕭珩上樓的背影,擡手拍了拍沈知宴的肩,低聲道:"現在看來,琰之哪怕記憶缺失,好似依舊喜歡上了沈姑娘呢。"語氣裡帶着幾分感慨,又似有深意。
沈知宴仍望着樓梯方向,眸色沉沉,并未答話。
束風抱劍倚在櫃台邊,一本正經地點頭:"我現在信了江兄說的那句護得和眼珠子似的了。"
房間裡燭火輕晃,蕭珩剛将沈知楠放到床榻上,她的眼睫便顫了顫,緩緩睜開。
蕭珩身形一僵,像是做錯事被抓到的孩子,聲音不自覺地放輕:"我吵醒你了嗎?"
沈知楠搖了搖頭,撐着身子想坐起來。蕭珩立刻伸手扶住她的肩,另一隻手抓過軟枕墊在她腰後,動作謹慎得近乎笨拙。
他的手在碰到她時,指尖微微發抖。
"餓不餓?"他站在床邊,喉結滾動了幾下,突然道,"我去拿些吃的來。"
沒等她回應,他已經轉身快步往外走,甚至被門檻絆了一下,背影有些無措。
房門被輕輕帶上,發出"咔"的輕響。
沈知楠望着那扇門,慢慢抿緊了唇。
——他這是在可憐她?還是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