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珩踏出房門的那一刻,天邊的殘陽正将雲層染成猩紅。他木然地望着那血色蒼穹,腳步虛浮地向外走去,仿佛一具被抽空靈魂的軀殼。
守在院門口的江尋見他出來,眉頭一皺——蕭珩的臉色平靜得可怕,可那雙眼睛卻空洞得像是被挖去了所有光亮。
"琰之,你沒事吧?"江尋忍不住上前。
蕭珩輕輕搖頭,腳步未停。他的動作太過正常,正常得近乎詭異——正常地跨出丞相府門檻,正常地翻身上馬,甚至正常地對門房點了點頭。
可就是這份正常,讓江尋心底發寒
兩匹馬一前一後穿過長街。暮色中,蕭珩的背影挺得筆直,連衣袍褶皺都仿佛精心計算過,完美得不像個活人。
直到清晖園的月洞門前——
"噗!"
鮮血如箭般從蕭珩口中噴出,濺在地面上。他的身子直直向前栽去,像一座轟然倒塌的玉山。
江尋飛身接住他的瞬間,觸手一片冰涼。男人臉色慘白如紙,唯有唇邊血迹豔得刺目。
"傳太醫——!"
吼聲驚飛滿園栖鳥。江尋抱着人沖進内室時,才發現蕭珩手中還死死攥着一枚玉墜——
那曾是沈知楠的貼身之物。
暮色透過窗紗,在軟榻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沈知楠緩緩睜開眼,房間裡空蕩蕩的,隻有枕畔那封折得齊整的紙箋,證明那人曾來過。
她伸手拿起,指尖觸到紙面的瞬間微微一顫——上面還殘留着淡淡的松木氣息。展開時,熟悉的字迹映入眼簾,每一筆都力透紙背,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
最後一行的墨迹有些暈開,像是被什麼打濕過
房門"吱呀"一聲輕響,沈知宴走了進來。他的目光掃過妹妹膝頭的紙箋,又落在她空洞的眼睛上,心頭一刺。
"他申時末走的。"沈知宴坐到榻邊,輕輕撫開她額前散亂的發絲。
沈知楠點點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紙箋邊緣。窗外歸巢的雀鳥叽喳叫着,襯得室内愈發寂靜。
沈知宴看着她蒼白的面容,忽然伸手将她攬入懷中:"楠兒想哭就哭出來吧。"掌心撫過她單薄的背脊,"大哥在。"
懷中的人起初隻是微微發抖,漸漸地,溫熱的淚水浸透了他的衣襟。沈知楠攥着兄長的衣袖,無聲的哭泣像是一場遲來的春雨。
那封和離書從她膝頭滑落,正巧露出最後一行字——"願卿餘生安康"
前廳内,燭火微微搖曳。沈自青背着手站在窗前,聽到腳步聲立即轉身:"如何?"
沈知宴緩步走入,眉宇間帶着疲憊:"蕭珩給楠兒寫了和離書。"
沈自青閉了閉眼,聲音輕卻堅定:"好,過幾日我入宮請陛下下旨。"
"非要如此嗎?"沈夫人攥着帕子從屏風後走出,眼圈通紅,"這幾日,晉王就算失憶,對楠兒也"她說不下去,隻看向長子。
沈知宴沉默地低下頭——他忘不了妹妹伏在自己肩頭無聲落淚的模樣。
"他不是楠兒的良人。"沈自青拍了拍夫人的手,聲音沙啞,"成婚一年來,楠兒過過幾天好日子?"
這句話像把鈍刀,剮得三人心裡生疼,換作其他人家,女兒被傷成這樣,他早就讓那人付出代價,可偏偏那人是皇子,是親王。
沈夫人終于不再言語,隻低頭拭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