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倏地站起身，繡架被帶翻在地。霜降驚慌地跟上來："小姐？"
門外，江尋确實沒有騙她。
蕭珩是從三丈高的梧桐樹上直直栽下來的。他看着被風吹開的窗戶，房中的擺設，腦中記憶一閃而逝，他眼前一黑就失了力道。整個人重重撞在假山上時，他聽見自己肋骨斷裂的聲音。
口腔裡全是血腥味。"琰之！"江尋撲過來時聲音都變了調。
但蕭珩在聽到房門響動的瞬間，硬是撐着假山站了起來。他飛快抹去嘴角血迹，将劇痛扭曲的表情強壓成平靜。
所以當沈知楠推開門時，看到的隻是他肩頭沾着的落葉，和平靜的神色。隻有江尋看得見他背在身後、控制不住發抖的手——掌心全是擦傷的血痕。
沈知楠看着完好地立在階前人，隻有衣擺沾着幾片落葉。江尋站在一旁，悻悻的笑着。
——假的
沈知楠唇色霎時蒼白，轉身就要關門，卻被一股力道猛地拉入懷中。房門"砰"地合上，将滿園春色隔絕在外。
蕭珩的雙臂從身後如鐵箍般纏住她，頭埋在她的頸間。懷中人低着頭沒有動，忽然感到手背一涼——是她落下的淚。
蕭珩一怔，懷裡她的聲音低低傳來：“蕭珩！看到我連這種把戲都會上當，你是不是覺得很可笑。”
蕭珩渾身血液瞬間凝固："沒有，我"
沈知楠掙開他的懷抱，單薄的身影在春光裡搖搖欲墜："我們和離吧。"
這句話輕得像歎息，卻讓蕭珩心髒狠狠抽搐。他看着她日漸憔悴的面容。
"好。"他聽見自己嘶啞的聲音，"隻要你别再這樣"伸手接住她晃動的身子，"我答應你。"
剜心之痛，不及看她憔悴時萬分之一的疼
沈知楠閉上眼的瞬間，蕭珩俯身将她抱起。懷中人輕得仿佛隻剩一把骨頭，他小心翼翼把她放在軟榻上。
"睡吧。"他輕柔的替她拂去臉頰的青絲，"等你醒了"指尖懸在她眉間一寸，終究沒敢落下，"我就去寫和離書。"
沈知楠閉着眼輕輕點頭，長睫在蒼白的臉上投下兩道陰影，像是疲憊至極。蕭珩坐在腳踏上，目光一寸寸描摹過她的輪廓——微蹙的眉，淡青的眼睑，失了血色的唇。
——他看得那樣專注，仿佛要将她刻進骨髓裡
她的呼吸漸漸平穩，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幾乎看不見。蕭珩輕輕執起她冰涼的手，貼在自己臉頰。溫熱的淚終于決堤，砸在她指尖上，他卻死死咬住牙關，将哽咽全都咽回胸腔。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日影西斜。蕭珩緩緩起身，走到桌前鋪開宣紙。筆尖懸在紙上許久，才落下第一筆。
墨迹暈開幾次，被他換了三張紙
待墨迹幹透，他輕輕折好和離書，走回榻邊。紙箋放在枕畔時，他的指尖在她發間停留了一瞬，最終隻是俯身，在她眉間落下輕如羽翼的一吻。
"知楠"
這聲呼喚輕得隻有風聽見。
轉身時，他的衣擺帶起微弱的氣流，驚動了她垂落的青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