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掃着庭中秋景,沈晝擡下巴看聞人堂,“聞人管事,勞煩給我擺一桌飯菜來,你不知我在船上吃的都是什麼玩意!”
“是。”聞人堂拱手離去。
風亭,一桌宴席兩壺酒。
大喇喇坐在白石凳上,沈晝夾一筷東坡肉,左手握酒壺,逗趣道,“我說呀,這仗打得慢一點,死期就來得晚一點。”
他垂眸掃了一眼解下斜在紅柱上的繡春刀。“總算不閑了。”
“你留下來看着她。”謝矜臣在他對面平靜出聲。
“什麼?!”沈晝險些将酒灌進鼻孔,“我說…這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了?”
她是誰,自不必問。沈晝眼睑上提,心覺荒唐,開玩笑,他出發前擦了幾遍繡春刀,等着上陣一展身手,結果讓他哪涼快哪蹲着。
謝矜臣神情難得鄭重,“沈晝,我隻相信你。”
沈晝眉尾抽搐,煽情煽得像被人奪舍。他一隻手握住酒壺,灌一大口,澆滅心頭的離譜之感。
肩膀輕聳,他笑道,“這麼怕她跑,看來人姑娘也不是心甘情願留在你身邊。”
“何必互相折磨?”
“我小時候養過一隻雀鳥,放飛後,它偶爾會歸巢讓我豢養。要确認一個人屬不屬于你,你得先讓她自由。”
謝矜臣眸光垂下,“雀鳥會歸巢,她卻不會回來。”
“我絕不可能放手。”
沈晝心中默歎,癡人。
亭中秋風瑟瑟。
沈晝正襟端坐,神色難得正經,手腕擱在膝上,歎道,“讓你生你就生,讓你死你就死,她若被敵軍抓去,你在戰場還不得方寸大亂?”
“謝矜臣,你覺得,她像不像一個專門為你而設的美人計?”
謝矜臣面色緘默,如果是,他認了。
一盞燭火如豆,在案前撲朔,搖搖晃晃,光波蕩出一道人影。
謝矜臣跨步走進書房,姜衣璃正坐在他平時寫公文的椅子上翻看一本養蠶秘籍,雪白的指尖夾着紙頁,神情認真。
“璃璃。”他輕聲喚。
“嗯?”姜衣璃擡頭,合上書。
沈晝到府之事她白日已知,明早啟程,謝矜臣要去打仗,她看見聞人堂和即墨都在收拾行囊戎裝,勢必同行,她覺得松快。
但她此刻強抑着顫抖的指尖,狀若無事發生。
“我明日卯時啟程往江甯,此去戰線拉鋸,不知歸期,你在府中…”
千言萬語湧到唇邊難以吐口。
謝矜臣冷白如玉的手掌輕輕撫在她頭頂,目光柔和,俯身在她額心吻了一下,垂眸問,“你會好好等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