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叔。”
周銘韋微胖身材,五十歲不到,身穿唐裝,稀疏的灰發緊貼頭皮,一雙三角眼總是滴溜溜地轉着,透着精明的算計。
他坐在院子上,手裡晃着翡翠扳,悠哉遊哉,見陳默進來,也隻是輕輕擡了一下眼皮。
“小陳啊,你父親走後,澄心堂你有什麼打算?出手?還是繼續經營?”
陳默道:“我打算繼續經營。”
周銘韋眼底閃過一絲異色,淡淡地道:“小陳啊,不是我說,你爹經營了一輩子最後也沒能個發達,我早說了按他的性格不是做生意的材料,現在好了,還把自己給克死了。”
“依我看,你們這店就是個兇宅,念在和你父親相識一場,我也不想你們陳家無後,你要是願意的話,把澄心堂轉手給我,還能拿着點小錢回去做點生意,然後娶個老婆,安安穩穩,豈不美哉?”
陳默道:“感謝周叔您的好意,我暫時沒有出手的準備。”
“哼。”周銘韋用極其輕的語氣輕哼了一聲,也沒有繼續停留在這個話題。
“你說你有個物件要拿給我看,到底是什麼?”
自陳默打電話給他,周銘韋就盤算着把澄心堂給盤下來,誰知道陳默這麼不來事。
其實陳默說拿個物件給他瞧,他壓根就不感興趣。
澄心堂要是有這些個真品的話,何至于弄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當然這些話他也沒說出來,因為他相信,他開了這個口,陳默以後撐不下去了,還不得屁颠颠來求自己?
到時候再談價格,那就不是現在這個價了!
“周叔,您過過目。”陳默從收拾好的布包裡小心翼翼地打開。
周銘韋起初并不在意,甚至有些不耐煩,一個破古玩店能出什麼好東西,可是當陳默展示出來的時候,陳德明眼底深處明顯是有些異色,但很快消失不見。
“我看看。”
周銘韋拿出放大鏡端詳起來,然後收起來,靠在了搖椅上,不動聲色地問道:“你怎麼看?”
“如果猜得不錯,應該是明成化民窯精品。”
周銘韋突然爆發出一陣笑聲:“賢侄啊,你可别學那些半吊子。這釉色做舊倒算用心,可惜還是瞞不過我的眼睛。”
他指尖重重敲在底足,道:“成化年哪來的火石紅?分明是九十年代景德鎮的仿品!”
周銘韋嘴裡雖然這麼說,但是拿着這小盞的手指卻很用力。
陳默拿了過來,周銘韋才發現自己抓得緊,雖然不舍得,但還是松手。
陳默将小盞輕輕扣在掌心,拇指摩挲着盞口,道:“周叔可留意過這釉色?”
“成化民窯的鴨蛋青,要‘青中泛灰如天欲雨’,您看這色階——從盞沿的淺灰到盞底的靛青,分了五層過渡,現代仿品哪有這功夫?”
周銘韋心頭微微一驚!
民窯和汝窯的區别,他當然能夠明白,卻沒想到陳默鑒定能力竟這麼了得。
“賢侄,叔見過的真品瓷器沒有一千也有幾百,你這隻不過是照本宣科罷了。”周銘韋說道。
“宋瓷支釘為穩,明瓷支釘為巧。”陳默接過話頭,指尖敲了敲底足,“您摸這釘痕内側,平滑如嬰兒膚質,是匠人用竹刀修坯時轉着圈削出來的。九十年代仿品圖快,用的是三角锉,會留下鋸齒紋,您要不要拿指甲刮刮看?”
周銘韋臉皮都是抖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