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生前是個善人。”牛頭的聲音在霧氣中回蕩:“街口張家孫子考上大學,她能徒步走三裡地送五百塊錢,西村王寡婦生病了,她天天熬藥送飯。”鐵鍊突然嘩啦一響:“聽說村裡學校重建,她把自己兩個月的勞保錢都捐了,說是虧誰不能虧孩子,沒啥不能沒文化”
王摘星注意到牛頭腰間别着的煙袋杆上,不知何時纏了一截褪色的紅布條,這種紅布條恰巧是陽間人常系在廟宇祈福樹上的那種,但能到神官手中的,一定是大善之人的。
“她呀!一輩子省吃儉用,”馬面接話,長臉上浮現敬意:“這人啊,其實真的就是一層皮囊,其實這老太太家裡是開糧油鋪的,而且兒子還是某互聯網公司總監。”馬面的蹄子在安全通道的水泥地面上劃出幾道印痕:“這老太太絕對不是那種僞善或者是愚善之人,她是那種用你們陽間話說,叫‘自己吃過的苦,不想别人也吃’。”
安全通道的燈忽然暗了暗,照得牛頭臉上的陰影深深,壓低聲音:“老太太走得很安詳,晚上睡覺的時候就沒醒過來。按說她這樣的功德,下面可以安排插隊投胎的”
“可老太太的兒子燒紙錢時,”馬面突然氣得直抖:“用那種祭祀app給老太太燒紙,說啥?說是無煙無污染!”他蹄子重重跺地:“大人,你想想,俺們當差的都沒這麼牛波一呢?他兒子直接來了個跨界轉賬?下面還沒認證互聯呢?咋收?結果到了‘冥府都行’一驗。全殘币!”
牛頭從懷裡摸出個平闆電腦模樣的冥器,屏幕亮着綠油油的光:“後來托夢司的判官大人親自過問了,把能拼上的殘币都算上”牛蹄扒拉着屏幕,當平闆亮在王摘星的臉前。上面赫然顯示“餘額:壹萬冥币。”
“就一萬冥币能幹啥?托夢司的門檻起步就要兩萬!”馬面掰着兩根蹄尖算起賬:“現在在地府,想要吃一頓包飯别說一萬了,三萬也就能吃個半飽”
王摘星發現,馬面每次在說話的時候,總會無意識的摸一下腰間的‘往生鈴’這個動作,似乎是吃過大虧啊?他憋着笑問道:
“那後來呢?”
“後來,托夢司的判官大人。翻了功德簿,”牛頭将腰間的煙袋抽了出來,當放到嘴邊時,突然,煙袋自動點燃,青煙袅袅,當煙霧飄到王摘星鼻子周圍時,他鼻翼煽動,嗅出一股隻有陰間獨有的寒意之氣,漸漸的,他眼中出現一組畫面:“白發判官震驚地捧着尺厚的功德冊子“破例給打了五折。”當煙霧裡,浮現出老太太樣貌時,隻見那老太太佝偻着腰,但長相一眼便能瞧出是個善良的人,她慈眉善目,嘴角總是挂着一組不吝啬的笑!”
牛頭突然壓低聲音插了一嘴道:“但隻允許她說一句話。”他故作神秘的說:“你猜老太太咋做的?”
王摘星眯起眼睛,指節攥得“咔吧”響,示意牛頭别磨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