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别急啊！”牛頭那張長短粗的三角臉皺成一團，趕緊往後退了半步，鐵鍊“嘩啦”作響。他識相的不再廢話：
“她沒直接要錢，而是在夢裡變換了場景，是他們娘倆早年在農村老宅的場景，老太太似乎是很懷念那段時光，她幫童年的兒子整理衣物。”牛頭還學着老太太當時的動作，蹄子在空氣中比劃着：“就在翻到兒子小學的期末考試成績單時，一個不小心，抖出半張還沒燒完的冥币邊角料，那紙質的冥币和老太太當年去街坊領居家幫忙張羅喪事時買的正版冥币一模一樣！”
“後來兒子跪在老太太身前，不斷的訴說着沒有媽媽的日子，”馬面的鐵鍊無風自動，聲音有些哽咽：“老太太隻能摸摸兒子的額頭和後退的發際線”他的聲音有些落寞道：“最後，老太太隻說‘好好照顧自己’便消失在兒子夢中”
牛頭這時繼續說道：“第二天熱鬧了，老太太兒子，把全公司高官都弄到墳頭來，還雇了三輛卡車，一輛車裝着冥币，一輛車裝着各種紙紮，另外一輛車裝着金銀元寶，最絕的是，第二輛車裡裝得是各種電子産品”牛頭也學着馬面撥弄蹄尖數着：“有手機、電腦、iphone、汽車，她兒子說怕母親在下面冷，又搞來幾台空調。當天上午，西山墳頭上大火沖天，連消防車都來了，最後更厲害的是，他用無人機撒紙錢”
“當天，整整燒了一個上午啊！這下老太太在地府可好過喽”馬面長臉笑的那叫一個開心。
“但她自己舍不得花！陰間所有的商鋪老太太連看都不看，新衣服也不買，連碗像樣的貢品都不舍得吃。”
牛頭突然拍了下馬面，震的馬面腰間的往生鈴搖晃起來：“你知道她幹什麼了？老太太把所有紙錢都拿到判官殿，求判官老爺全部換成功德和财運，投胎之前全部回饋給陽間的兒子！”
馬面長歎一聲，聲音在空曠的安全通道中回蕩：“那老太太呀！前天就投胎去了。臨過奈何橋前，她最後回頭看了一眼瞭望鏡的方向那是陰間唯一能瞧見陽間的地方，她嘴裡念叨一句‘我兒要好好的’”
王摘星突然覺得周圍的空氣變得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帶着紙錢燃燒後的苦澀。
“所以啊”牛頭腰間鐵鍊‘嘩啦’作響：“我覺得，陰陽兩界最厲害的，并不是咱們這些有法力神官，而是這裡”牛蹄指了指心口的位置：“這兒裡面得裝着東西。”
王摘星沉默地點頭。通道燈忽然齊齊暗了一瞬，仿佛連陽間都在為這個平凡母子故事而默哀，病房裡，各種監護儀在“滴答”作響，就像人世間一聲聲歎息。
“時辰不早了，我們得回去打卡了，大人您多保重”牛頭和馬面齊聲道别，臨走時，馬面将一個幽藍色且充滿科技感的手機扔過去：“這是那老太太兒子燒的，老太太投胎前讓咱們地府通了網絡，陽間每月可以有10次撥打陰間電話的機會，以後有用得着咱們哥倆的，盡管打電話，花費公家報銷”回蕩的聲音漸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