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總算被打掃出了一塊幹淨地方,幾張歪歪扭扭的桌椅被拼湊在一起,充當宴席。
陳知州和幾位本地官員,局促不安地站在那裡,為李辰安準備了一場他們口中傾盡全城之力的接風宴。
李辰安被請上主座,當他的目光落在那張孤零零的宴席桌上時,他那最後一絲對體面的幻想,被現實的鐵拳徹底擊得粉碎。
說是一場宴席,其實寒酸得令人心疼。
主食是一盆小米粥,熬得倒是稠滑,裡面零星飄着幾顆煮得發黑的豆子。
配菜有兩樣。一碟是腌制的菘菜,顔色發黃,散發着一股濃重的陳年酸氣。另一碟,是幾根幹巴巴的蘿蔔條,看着就讓人毫無食欲。
桌子中央,隻擺着唯一的一道大菜——一盤水煮羊肉,而也就這道大菜還能勉強看到過去,盤底卧着幾塊大羊肉骨,湯裡飄着幾片切好的羊肉片,不過烹饪手法十分拙劣,羊肉湯隻是寡淡的湯水,上面孤零零地飄着幾根蔥花。
這就是盛宴?
行吧,至少不是想象中的豬食。李辰安心中自嘲,但這規格,連我前世公司年會上的工作餐都不如,這哪裡是招待王爺,這雲州物産怎會如此貧瘠,現在是體驗到古代官員為何對發配邊疆如此排斥了!
陳知州和幾位下屬官員,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個低着頭,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殿下”陳知州的聲音充滿了謙卑和窘迫,他艱難地開口,“雲州貧瘠,牛羊瘦弱,實在實在是拿不出什麼像樣的東西。這這已經是州府傾盡所有,為殿下準備的了,還望殿下恕罪。”
李辰安沒有說話,他隻是伸出修長的手指,用筷子,極其優雅地夾起一片薄薄的羊肉。
肉片入口,寡淡無味,甚至帶着一絲羊本身的膻氣,顯然在烹煮時連基本的去腥香料都沒放。
他面不改色地将肉咽下,然後輕輕地放下了筷子。
這個動作,讓在場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目光,沒有再看桌上的任何菜品,而是緩緩地、落在了每人面前那隻缺了口的陶碗裡。
碗裡盛着渾濁不堪、甚至能看到細微沙粒在碗底緩緩沉浮的水。
在衆人緊張的注視下,他伸出蒼白的手指,端起了那隻破陶碗,他沒有喝,隻是将碗湊到鼻尖,輕輕地嗅了嗅。
一股濃烈的土腥味,還夾雜着一絲若有若無的腐敗氣息。
菜品寒酸,是物質匮乏,我可以理解。但連一碗幹淨的水都奉不上來,這就不是窮的問題了,這是态度問題。
他的動作很慢,很輕,但每一下,都像是一記無聲的耳光,火辣辣地抽在在場所有雲州官員的臉上。
“趙磐。”李辰安終于開口。
“屬下在!”趙磐立刻上前一步,他早就等着殿下發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