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1頁)

夜色漸深,此時王府内除了巡邏衛士輕微的甲葉摩擦聲,便隻剩下寒風吹過庭院枯枝的嗚咽。

李辰安卻毫無睡意,他披着一件厚實的狐裘,坐在書案前,面前攤開的是一張簡陋的雲州城防輿圖。

炭筆在他指間轉動,時而落下,在輿圖上勾勒出一些奇怪的标記和線條。

“官倉黑水河黑風山”他低聲念叨着,腦海中,前世做項目時的風險評估、資源調配、多線操作等念頭如同走馬燈般閃過。

他知道,張遷此去,不僅僅是開倉放糧那麼簡單,更是對他這個新任項目經”權威的一次公開檢驗,也是對雲州舊有勢力的一次正面沖擊。

成,則局面打開,後續計劃得以順利推行;敗,則前功盡棄,他這個閑王,在這破敗王府裡躺平的資格将徹底失去。

良久,他放下炭筆,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

“趙磐。”他對着門外輕喚一聲。

“殿下。”趙磐很快出現在門口,身形筆直。

“明日,你親自帶二十名最精銳的弟兄,随張長史一同前往官倉。”李辰安的聲音帶着疲憊,“記住,我們是去依法辦事,若有人敢以身試法,阻撓王令,你也不必客氣。”

“屬下明白!”趙磐沉聲應道。

李辰安點了點頭,揮手示意他退下,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翌日清晨,天光微熹,寒氣逼人。

雲州城北的官倉外,青石闆路面上凝結着一層薄薄的白霜。

倉門緊閉,高牆肅立,幾隻烏鴉落在光秃秃的牆頭,發出沙啞的叫聲,給這清晨更添了幾分蕭索。

張遷一襲青色長袍,外罩一件厚實的棉布褙子,站在隊伍最前方。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隻覺得胸中那股積郁了三年的濁氣,都随着這口呼出而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決然與銳氣。

他身後,趙磐一身玄甲,手按刀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二十名王府衛士列成兩隊,身形筆直,沉默如山,行動間甲葉摩擦發出的輕微聲響,在這寂靜的街巷中,顯得格外沉重而肅殺。

這支隊伍,便是閑王殿下伸向雲州舊有秩序的第一把利刃,而他張遷,便是這把刀的刀尖。

官倉門口,幾個穿着破舊棉襖的倉吏正縮着脖子呵着手取暖,見到這般陣仗,他們先是一愣,随即有人認出了張遷,連忙慌慌張張地跑進門内通報。

不一會兒,官倉倉吏孫有才,一個尖嘴猴腮、眼珠亂轉的中年男人,便揣着手,滿臉堆笑地迎了出來。

“哎喲,這不是張錄事嗎?”他一開口,便是一股油滑之氣,“今日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還帶着呃,王府的貴人們?快請裡面喝杯熱茶暖暖身子!”他的目光在趙磐和他身後的衛士身上飛快地掃過。

張遷面沉如水,根本不理會他的套近乎,直接從袖中取出早已備好的閑王手令,冷聲道:“孫倉吏,廢話少說,奉閑王殿下令,即刻開倉,調撥撫恤糧,赈濟災民!”

孫有才接過手令,隻瞟了一眼那鮮紅的親王印鑒,眼皮便是一跳。他知道來者不善,一邊幹笑着,一邊不動聲色地給身旁的一個機靈小厮使了個眼色,那小厮會意,悄無聲息地從後門溜了出去。

“殿下體恤萬民,乃我雲州之福,下官自當遵從。”孫有才臉上依舊挂着笑。

“隻是張錄事您也知道,這官倉乃朝廷重地,開倉放糧,事關重大,須得須得有戶部勘合公文,按老規矩辦事,下官才好開門啊,不然,若是出了纰漏,下官這顆腦袋可擔待不起。”

張遷早已料到他會如此,冷哼一聲:“孫倉吏,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殿下軍令在此,你這是要抗命不成?”

“下官不敢,下官萬萬不敢!”孫有才連連擺手,一臉為難,“可朝廷的法度,也不能不遵啊。這要是人人都不按規矩來,豈不亂了套?”

“規矩?”

一直沉默的趙磐突然上前一步,鐵靴踏在青石闆上,發出沉悶的“咯噔”聲,吓得孫有才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