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第1頁)

随着孫有才的锒铛入獄和劉主簿的暫時蟄伏,籠罩在雲州官倉上空的陰霾終于消散。

一袋袋摻雜着沙土的劣質米糧被清理出來,換上了從貪官污吏家中查抄出來的、尚算飽滿的陳米。

王府門前,每日施粥的棚子也已搭起,雖說粥湯稀薄,卻也實實在在地讓那些瀕臨絕境的流民們,有了一口活命的熱食。

糧食問題得到初步緩解,“以工代赈”的告示先前也已張貼出去,吸引了越來越多走投無路的災民前來登記。

萬事俱備,李辰安那擱置了數日的“清源計劃”,終于可以正式拉開序幕。

于是,在一個寒風凜冽的清晨,雲州城北的荒原之上,枯黃的茅草被吹得伏低了身子,露出了底下貧瘠而堅硬的土地。一支小小的隊伍,正頂着這刺骨的寒風,艱難地跋涉。

為首的,自然是閑王李辰安。他今日難得地沒有賴在王府那張臨時搭建卻也還算舒适的床上,而是裹着一件厚實的黑色狐裘大氅,隻露出一張沒什麼血色的臉。

他騎在一匹棗紅馬上,馬是好馬,隻是主人似乎沒什麼精神,任由馬兒自己選擇着落蹄之處。

緊随其後的是新任代長史張遷,他今日換上了一身略顯簇新的青色棉袍,外面罩着一件禦寒的坎肩,神情間帶着幾分掩飾不住的興奮與期待。

他不像王爺那般慵懶,而是不時地勒住馬缰,仔細觀察着周遭的地形。

殿後的,則是趙磐。他依舊是一身玄甲,腰懸佩刀,騎在馬上身形筆直如松,銳利的目光警惕地掃視着四周。

他身後還跟着十名親衛,皆是精銳,行動間悄無聲息,卻自有一股肅殺之氣。

“殿下,前方約莫兩裡,便是黑水河故道了。”張遷催馬趕上幾步,指着前方一片地勢略微下沉的區域,聲音因寒風而有些發緊。

李辰安懶洋洋地“嗯”了一聲,緊了緊大氅的領口,心中卻在腹诽:這鬼天氣,真是出門一趟遭罪,要不是為了那一口幹淨水,打死我也不來。

隊伍繼續前行,很快,一條寬闊但明顯水流不豐的河道出現在衆人眼前。河岸兩旁,是大片大片的黑色淤泥和細密的流沙,河床裸露,隻有中間一道細細的水流,在冬日的陽光下泛着渾濁的黃褐色光芒。

“這就是黑水河?”李辰安勒住馬,看着眼前這條與其說是河,不如說是一條大型泥溝的景象,他的眉頭皺了一下。

“回殿下,正是。”張遷的語氣也有些沉重,“此河源自西面群山,夏季雨水充沛時,倒也有些聲勢。隻是如今大旱多年,降雨稀少,便成了這般模樣,而且您看”他指向河邊那些松軟的黑色灘塗,“河中流沙極多,百姓若要取水,往往要深入河道中心,十分危險,即便取上來的水,也滿是泥沙,根本無法直接飲用。”

趙磐也策馬來到河邊,他俯身從地上抓起一把濕潤的河沙,沙粒從他指縫間簌簌落下,隻留下一片黏膩的黑泥。

“殿下,此地土質松軟,若是大規模取水,恐怕極易造成河岸坍塌。”他沉聲說道。

李辰安點了點頭,他前世也見過類似的河流治理項目,知道這其中的難處,他翻身下馬,動作有些笨拙,引得趙磐和一名親衛連忙上前攙扶。

“無妨。”他擺了擺手,走到河邊,看着那渾濁的水流緩緩淌過,水面上甚至還漂浮着一些枯枝敗葉和不知名的雜物。

“張遷。”

“臣在。”

“昨日讓你召集的老石匠、老木匠,可都到了?”

“回殿下,已在五裡處臨時搭建的工棚等候,那裡地勢稍高,也避開了這片流沙區。”張遷答道。

“嗯,帶路吧。”李辰安言簡意赅。

一行人調轉馬頭,沿着河岸向上遊行去,不多時,一片簡陋的工棚出現在眼前。

十幾個穿着破舊棉襖、年紀不小的匠人,正圍着一個火堆取暖,見到王爺一行人到來,連忙起身,臉上帶着幾分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