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1頁)

與工匠們描繪了水泥之神奇幾天之前,李辰安就已經令人将王府後院最大的一塊空地,圈出來做了神泥研制基地。

泥瓦匠、石匠、燒窯師傅,還有幾個對冶煉略知一二的退伍老兵,都被召集于此。

幾座歪歪扭扭的土窯拔地而起,每日裡黑煙夾雜着刺鼻的氣味,直沖雲霄,引得王府的下人們紛紛繞道而行,連趙磐巡邏至此,都要忍不住皺起眉頭,心中暗忖:“殿下這又是在鼓搗什麼驚天動地的玩意兒?”

李辰安裹着厚實的狐裘,懶洋洋地靠在一張臨時搬來的太師椅上,時不時咳嗽兩聲。

他面前,張遷正滿頭大汗地指揮着匠人們将一筐筐砸碎的石灰石和黃褐色的黏土按比例混合,再送入窯中煅燒。

“殿下,您看這這都裡看來的皮毛知識,在實踐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本王不是說了嗎?配比!配比是關鍵!”他有氣無力地敲着扶手,“石灰石七成,黏土三成,鐵粉算了,鐵粉先不加,那玩意兒不好控制,你們這都快一比一了,燒出來的是磚頭還是漿糊?”

“還有那火候!”他指着一個正呼哧呼哧往窯裡添柴的年輕匠人,“光添柴有什麼用?得讓火燒得旺,燒得透!你們那土窯,漏風跟篩子似的,熱氣全跑了,溫度上不去,能成才怪!”

他嘴上抱怨着,心中在飛速盤算:看來光有理論不行,還得有專業的設備和人才。這幫匠人經驗雖足,但思維固化,讓他們理解化學反應和精确控制變量,簡直比登天還難。

幾番折騰下來,土窯裡扒出來的,依舊是一堆堆的廢品。老匠人們的熱情漸漸冷卻,臉上也露出了沮喪和懷疑。

“殿下,恕老朽直言,”為首的老石匠愁眉苦臉地捧着一捧灰黑色的廢渣,湊到李辰安面前,“老朽打了一輩子石頭,也燒過石灰,可就沒聽說過,泥巴能燒成比石頭還硬的東西,您這法子怕不是怕不是想岔了?”

其他幾個匠人也紛紛附和,言語間頗有退意。

李辰安心中暗歎,知道不能再這麼盲目試下去了,他強打精神,道:“諸位老師傅,我知道此事匪夷所思,但萬事開頭難,若是一試便成,那這神泥豈不早就遍地都是了?”

他頓了頓,換了個他們更能理解的說法:“這樣,咱們換個法子,你們把每次用的石灰石、黏土的份量,還有燒制的時間、火力大小,都給本王仔仔細細地記錄下來。”

“咱們一次隻改動一個條件,比如這次多加些石灰石,下次少加些,看看燒出來的東西有何不同,這叫嗯,格物緻知!總能摸索出其中的門道!”

這番格物緻知的道理,匠人們聽得雲裡霧裡,但王爺發話,也隻能硬着頭皮應下,隻是臉上的神情,已不複最初的期待。

就在這試驗陷入僵局,衆人一籌莫展之際,一個略顯突兀的聲音從人群外傳來,帶着幾分審視和探究:

“這位公子所言,一次隻改動一個條件,以觀其變,倒有幾分墨家察故知理,推類引申的意味,隻是,觀此土窯結構,其形簡陋,其氣不暢,即便配比得當,恐也難聚烈火,以竟全功。”

衆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不知何時已站在了空地邊緣。他身着略顯陳舊的短褐,肩上背着一個沉甸甸的行囊,上面還挂着幾件小巧玲珑、閃着青銅光澤的奇形工具。

風塵仆仆,其貌不揚,唯獨一雙眼睛,在看向那幾座土窯和地上的廢渣時,閃爍着一種近乎癡迷的專注與銳利的光芒。

他的雙手布滿老繭和細小的傷痕,顯然是個常年與堅硬冰冷的器物打交道的匠人。

張遷見狀,立刻上前一步,擋在李辰安身前,警惕地問道:“閣下何人?此乃王府禁地,緣何擅闖?”

那年輕人不卑不亢地對着張遷拱了拱手,目光卻越過他,落在了李辰安身上:“在下墨承規,一介遊學匠人,四海為家。近日輾轉至雲州,聽聞坊間盛傳,此地有奇人出世,能以沙石淨水,又能以泥土造神物,心向往之,特來拜訪,想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