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其中兩碗遞給李辰安和張遷,自己則端起一碗,吹了吹熱氣。
“鄉野之地,無甚好茶,二位将就着潤潤喉吧。”他開口道。
這幾日,村中偶有去城裡趕集的後生回來,也曾零星提及城中新來了一位閑王殿下,年紀輕輕,卻頗有些雷霆手段,又是淨水,又是燒制什麼“神泥”,鬧得動靜不小。
隻是那些後生口齒不清,描述得颠三倒四,蘇明哲也隻當是些坊間傳聞,并未盡信。
但眼前這位年輕人,衣着雖不張揚,但那眉宇間隐隐透出的貴氣,以及那份即便身處陋室也依舊從容不迫的姿态,絕非尋常富家翁所能擁有。
“不知這位公子高姓大名?從何處來?又欲向老朽請教何事?”蘇明哲終于開口,語氣依舊平淡。
李辰安放下手中的茶碗——那茶水苦澀得他隻抿了一小口便再也難以下咽。
他站起身,對着蘇明哲再次鄭重一揖,朗聲道:“晚生李辰安,大夏七皇子,月前奉旨,就藩雲州。因久慕先生大名,今日特以布衣之身,前來拜會,懇請先生不吝賜教!”
蘇明哲雖早有幾分猜測,但當李辰安親口道出身份時,還是讓他握着茶碗的手猛地一抖,滾燙的茶水險些潑灑出來。
竟然真的是他!
這位傳說中體弱多病、與世無争,被發配到這不毛之地的邊緣皇子,為何會親自來到他這荒村野廬?又為何對自己如此禮遇?
“原來是殿下駕臨。”他緩緩放下茶碗,“明哲有眼不識泰山,失禮之處,還望殿下恕罪。”
他站起身,想要行臣子之禮,卻被李辰安快步上前,一把扶住。
“先生快快請起!今日辰安乃是以晚生後學之身份前來求教,無關君臣之别,先生千萬莫要如此!”李辰安的語氣誠懇無比。
“不知殿下今日來訪,有何見教?”蘇明哲重新坐下,目光轉向李辰安。
“蘇先生,”他開口道,“晚生此來,非為清談,實有一事相求,還望先生不吝賜教,甚至不吝援手。”
蘇明哲眉毛一挑:“殿下言重了,明哲一介鄉野村夫,才疏學淺,何敢言賜教與援手?”
李辰安笑了笑,身體微微前傾:“先生過謙了,先生之才,晚生早已如雷貫耳,今日晚生鬥膽,想請教先生三個問題,若先生能為晚生解惑,晚生感激不盡。”
“殿下請講。”
“其一,”李辰安伸出一根手指,“先生隐居于此,教書育人,固然是清淨自在,遠離塵嚣。”
“但晚生聽聞,先生當年在京,曾因仗義執言,觸怒權貴,以緻被貶,先生心中那份‘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抱負,當真已如這冬日寒灰,再無複燃之可能了嗎?”
這一問,他臉色微變,這是他内心深處最隐秘的痛,也是他最不願觸及的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