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狼,在光秃秃的山脊上肆虐,發出“嗚嗚”的嗥叫。
三道穿着白色羊皮襖的身影,如同三塊與雪地融為一體的岩石,一動不動地趴在一處背風的山坡上。
他們身上覆蓋着一層薄薄的積雪,隻露出三雙如同鷹隼般銳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下方山谷裡那片熱火朝天的景象——雲州為博覽會搶修的五裡的黃金大道。
為首的,是天狼部最精銳的斥候小隊“狼眼”的首領,呼延豹。
他今年不過二十五歲,卻是整個天狼部公認的、眼神最好、耐性最好的“蒼狼之眼”。他曾連續三天三夜趴在雪地裡,隻為獵殺一頭狡猾的雪狐王。他也曾無數次帶領手下,如同鬼魅般潛入大夏的邊境,在那些松懈的邊軍眼皮子底下,探查軍情,劫掠村莊,從未失手。
在他眼中,長城以南的那些夏人,不過是一群裝備破爛、隻會抱團取暖的“兩腳羊”。他們的士兵,除了人多,一無是處;他們的村莊,除了那脆弱的土牆,不堪一擊。
今天,他和他最得力的兩個手下,已經在這裡,趴了整整一個時辰了。
他們不是不想動,是不敢動。
呼延豹的目光,死死地鎖定在下方那條正在向前延伸的、青灰色的大道上。
“頭兒,”他身邊一個年輕些的斥候,用隻有他們三人能聽到的氣聲說道,“這這是什麼妖法?那些夏人,他們他們在用泥巴鋪路?”
另一個年紀稍長的斥候,也是一臉的匪夷所思:“是啊,太邪門了。俺活了三十多年,就沒見過這麼平整的路,比咱們可汗王帳前的石闆地還要平!可可這方圓百裡,哪來的這麼多石頭?他們總不能是把山給磨平了吧?”
呼延豹沒有說話,隻是繼續盯着這些人看。
他看到那些夏人,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分工明确。一隊人負責将一種冒着熱氣的、灰色的泥漿從巨大的木槽裡倒出,另一隊人則立刻用一種長長的木闆,将其迅速抹平。不過短短片刻,一段嶄新的、冒着水汽的路面便已成型。
但奇怪的是,這裡沒有鞭子。
沒有監工在後面揮舞皮鞭,沒有聲嘶力竭的喝罵,更沒有奴隸們麻木或恐懼的臉。
恰恰相反。
那些滿身泥漿的夏人,臉上流着熱汗,嘴裡甚至還呼喊着某種富有節奏的、他聽不懂的号子。那聲音裡,竟然帶着一股子灼熱的、向上的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