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繼往開來
一
新世紀慶典結束，南山舍宅西門外炮樓飯店還是一片歡樂的景象。
孩子們意猶未盡，大人們情緒高漲。吳順利讓廚師準備了豐盛的夜餐，他把大桌擺到了大廳的中央，大廳内燈光閃爍，五光十色，伴随着音樂跳動的節奏，熒紅燈閃爍着，孩子們唱着，大人們跳着，整個大廳成為歡樂的海洋。
吳順利把音樂停下來，把廳内燈調亮了。激動的說：“兄弟們！孩子們！我今天非常高興，也非常激動。今天是跨世紀的第一天，我們能在這裡相聚，是我們的運氣，是我們的緣份。十幾億中國人能在這一天相會在跨世紀之夜，是多麼的美妙，多麼的美好。我提議：咱們哥們約定的聚會放在每年的新年，每年的第一天，你們說好不好？”大家齊聲說：“好！好！好！”吳順利又說：“大家舉起杯，為了新世紀，為了未來，為了孩子們，幹杯！“
過完新年，路偉就要跟市紡織局新任局長劉和平去參加原局長展麗萍升任省紡織廳廳長的就職儀式。
早晨起來，路偉跟王豔因家庭瑣事拌了幾句嘴，沒有吃早飯賭氣走了。他在各車間、各崗位巡視一遍，來到了辦公室，準備上午的市紡織系統思想政治工作研讨會材料。這次會本來沒有廠長的什麼事，這不新上升的劉和平局長非得讓路偉在政工會上講講，行政工作如何配合政治工作搞好企業工作的。沒有辦法，這是新局長上任後第一次開會，也是他第一次在纖維廠召開會議，當然路偉也得好好表現了。
準備好材料已到7點半了，職工陸續上班了，廣播裡播出李琛的《窗外》。大家打掃着分擔區的衛生，7點50分各車間及各科室領導帶頭，排着整齊的隊伍開始做廣播體操。
這時，來自全市紡織系統的黨委書記、政工幹部陸續地來到了三樓會議室。廠黨委書記周秀珍作為這次會議的主角來到廠大門口，迎接和接待各位來賓。
8點前，路偉拿着筆記本也來到了會場，在局長和書記的介紹下，大會開始，由路偉首先介紹了經驗，然後路偉離開，他們才進行會議程序。
中午11點，周主席和劉局長來到了路偉辦公寶。周主席說：“路廠長，劉局長非得走，我怎麼留也留不住。”路偉站起來：“劉局長，廠子已準備好午餐了，吃完再走吧。”劉局長堅定地說：“不了，我們趕路吧。”周書記：“你還得做總結發言那。”劉局長：“我已經交待給黨辦張主任了。”沒辦法，隻能按照局長的指令辦了。誰成想，就是這個決定，造成了纖維廠有史以來最嚴重的災難。那是一場車禍，一場車毀人亡的車禍，一場纖維廠滅頂之災的車禍。當時有十幾個情節如能避開，都有可能避免發生。
先不說劉局長不做總結性發言，不在工廠吃飯的事。先說柳兵開着奧迪車在維修廠維護，路偉給他打電話催他快回來。柳兵匆匆忙忙地開車回到了辦公樓前，路偉、總工李為國和劉和平局長就坐到了車裡，當開到大門口時，柳兵下車按慣例到位于廠大門外左側的衛生所取路偉廠長的旅行箱，那天由于王豔與路偉鬧矛盾，王豔就沒有給拿過來，路偉就往家打個電話，女兒路文靜放暑假在家，不一會兒，她就拿着旅行箱來到車上，坐了下來，路偉問她怎麼不下車？路文靜回答她放假，讓路偉帶她去省城玩玩，路偉也就沒反對。
車行駛到撫陽市中心轉盤街時，劉局長又讓車開到位于客運站的美國加洲牛肉面店，要吃完後再走，路偉還說那還不如在廠子陪大家吃那，劉局長說他不願意跟他們吃大餐，太墨迹，沒有兩個小時吃不完，還耽誤時間，路偉表示贊同。就在那每人點了一碗面，要了幾個小菜，很快就吃完了。
當車開到郵局附近柳兵家樓下時，柳兵非要回去取一件襯衣，路偉告訴他明天就回來了，沒有必要帶換洗衣服，他不聽，還是上樓取了一件襯衣。回來那高興勁兒，賽過中百萬大獎，一路上淨說他那二歲多的兒子多麼可愛，多麼讨人喜歡。
車行駛到北川北大橋時，發動機就開鍋了，柳兵說解溫閥忘換了，橋下正好是北川汽車大修廠柳兵就把車開了進去，趕巧，正值午休，隻能等待。路偉拿出手機給在家下崗的小舅子打了電話，電話響了九聲，路偉就把手機挂了。當時有個說法，電話響過十聲就要收費的。其實他的小舅子王瑞已從西屋走到了東屋放電話的地方，就沒有接着電話，如能接着電話，他就能把車修好。沒辦法，路偉又給廠辦公室打了電話，又派高興開着豐田面包車趕了過去。
這時，天空電閃雷鳴，烏雲漫卷。早晨天氣預報說今天有一号台風，這不就來了。他們匆忙地把随身所帶的物品都搬到了面包車裡，劉局長和路偉坐在司機後面的長坐上，路文靜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總工李為國躺在最後排的長坐上。車開了，路偉擡頭看到還是柳兵在開車，路偉問他，他說高興家買了一台出租車，他媳婦剛學開，這不快下大雨了嗎？他怕出事，就讓我替他開面包車了。
路偉想，人家都同意了，他就沒有發表意見。車起動了，這時狂風四起，天空雷聲大作，下起了瓢潑大雨，他們還從未見到過這麼大的台風，把大樹都連根拔起，擋在行駛車輛的前面，他們車隻能繞開走。迷迷糊糊大家都睡着了，路偉睜開眼睛，看見柳兵沒有走清河門方向，每次都是走清河門方向，近路，還沒有收費站。這次是從牛友營子左轉往慶陽方向行駛，路偉問柳兵後得知，怕清河門方向因土路多，過不去。路偉也沒有反對，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昏迷二天後，路偉在解放軍234醫院骨科病房裡。他慢慢地掙開眼睛，看到小舅子王瑞和連橋（連襟）宋小民，他倆一人抓着路偉的一隻胳膊，在給他做按摩，他倆同時喊到：“姐夫醒了！”“姐夫醒了！”在病房外等待着的王豔、劉副廠長、郎永等都快步跑進來，郎永說：“我去找大夫。”王豔伏在床上：“你睡了二天，終于醒了。”路偉恍惚地問：“我這是在哪兒？”王豔：“在醫院，在234醫院。”這時，王主任快步來到病床前，摸摸路偉的手脈，又用聽診器在路偉的胸前聽聽：“路廠長，你現在已脫離生命危險了。”
路偉後來得知，那天，當豐田面包車行駛到牛友營子大烏蘭與慶陽交接處時，正值上坡彎路處，由于樹木遮擋，視線不好，再加對面下坡飛馳而來的一輛拉着三個1噸多重的大閥門的挂車，豐田車躲閃不及，兩車迎面相撞。大車上的1噸多重的大閥門甩到了道路上，将路偉他們的面包車撞出十幾米遠，司機柳兵當場死亡。将坐在副駕駛坐位的路文靜甩出車外七、八米遠，翻滾中并無大礙。總工李為國從後排坐甩到前排來，造成頭部受傷，昏迷不醒。路偉被撞到副駕駛座上，昏述了二天，通過ct機檢查，才發現是肝膽脾破裂，骨盆骨折，左耳嚴重受損，經過大手術，在肚子上縫了28針得以生存。靠在司機柳兵後面的劉和平局長撞碰時，下意識地扶了司機靠椅，造成手腕骨折後又反彈回去，後背肋骨骨折七根，在醫院搶救不能躺下，隻能坐在沙發上治療一個月。當時，隻有一個清醒的人，就是路文靜，不知她那來的勇氣，站在國道101線的馬路中央，頂着狂風大雨，揚着雙手，連連高喊：“救救我爸！救救我爸！”由于是台風雷雨天氣，過去了許多車輛都沒有停下來。隻有一輛面包車停了下來，下來的是撫陽重型機械廠的副廠長，他認識路文靜，在一次他外甥女的婚禮上，路文靜作為花童被他記住了，他組織人把路偉他們送到了最近的牛友營子鄉衛生院，又通知了路偉工廠的領導。
纖維廠周書記立即通知了市政府，市長王建國立即命令有關部門組織了搶救。将劉和平安排到治療骨科最好的最近的北川礦務局總醫院進行搶救。
将路偉安排到解放軍234醫院進行搶救。
将總工李為國安排在市中心醫院進行搶救。
纖維廠也組織了救援隊，由副廠長劉成帶隊，趕到了事故現場，他們在老百姓家找到棍子和撬杆想把司機柳兵的屍體救助出來，可由于撞擊嚴重，沒有救成，就在附近飯店買了一個桌布将柳兵蓋住了。
第二天，在北川礦務局租了兩輛吊車才把柳兵弄出來。柳傳志與愛人邢國鳳，女兒柳荷、女婿路建也趕到了現場，邢國鳳看到兒子的慘狀後，立刻撲上前去痛哭不已，一會工夫就昏了過去。找來救護車将她送到醫院。尹朝晖不知從哪兒得到消息也到了現場，非得看柳兵最後一眼，被柳傳志擋回，柳荷抱着她送到了車裡。
接下來幾天，邢國鳳、尹朝晖帶着孩子天天來到纖維廠周書記辦公室哭鬧，母親要兒子，妻子要丈夫，兒子要找爸爸。周書記把劉成和唐躍進找來，想出個辦法。邢國鳳信佛，在家天天燒香拜佛，周書記講帶他們到承德小布達拉宮，大佛寺去超拔（超渡）。工廠派車，由唐躍進帶着他們到了承德大佛寺，在老和尚的主持下，辦了一場超渡，使他們心靈得到了安慰，不僅使亡靈獲得了解脫，獲取往生，還使他們自己認識到積陰德，解脫了，聽經聞法後，搞明白了自己的痛苦處境，一念升起，憑借自己的願力，佛菩薩的加持，就去輪回升入天堂了。他們回來後，認為柳兵是壽到正寝，命歸西天是天意注定的事，将柳兵的喪事辦了。
在搶救期間，市長王建國等領導同志前去探望，希望路偉盡快好起來，恢複工廠的正常經營。
路偉在醫院治療了一個多星期後，沒有大礙了，半個月後就不用打針吃藥了。傷筋動骨一百天就剩靜養了，由幾個親朋好友擡回家裡養着去了。
在路偉家裡，每天都有來自天南地北的客商和親朋好友探望，楊桂花從浙江帶來了諸暨特産香檻和珍珠粉。北京紡織供銷公司的魏忠良經理帶來了北京烤鴨和稻香村糕點。遼陽的安心廠長在路過盤錦的時候買了幾個王八和一袋子河蟹，還有一簍出口的鹵扣蟹，那小扣蟹象扭扣一樣大，吃時得用牙簽挑着吃，那袋河蟹不知怎麼都從袋裡跑了出來，把幾個房間都占領了，家人抓了好幾天覺得也抓幹淨了。又過了一個星期，在衛生間的浴缸底下又抓到了幾隻，夠一盤的。
路偉過去地質隊的工友，檢察院的王樹山及劉成副廠長，李為國總工，唐躍進科長一有時間就過來陪路偉吃、喝、玩。用來緩解他卧床養病的焦慮，先是玩撲克，因為他坐不起來，隻能躺着和他們玩，再後來用好幾床棉被圍在路偉的腰部，支撐他坐在椅子上陪他們玩麻将，每個人還都抽煙，不到一個月就在櫃櫥裡發現了42條香煙的空盒子。把客廳的房頂和白牆熏的賊黃，過後刷了兩遍塗料都遮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