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楓沒有立刻伸手去接。
他低垂着眼簾,目光落在那枚趙天浩并沒有擦幹淨的勳章上,那扭曲的形态仿佛還在無聲訴說着昨日被踐踏的屈辱。
山風吹拂着他洗得發白的布褂,衣角獵獵作響,卻吹不動他此刻磐石般的沉寂。
時間仿佛凝固了幾秒。
趙天浩的手抖得更厲害了,冷汗混合着臉上的泥污流下,狼狽不堪。
他不敢擡頭看秦楓的臉,更不敢看周圍那些如同實質般釘在他身上的、冰冷刺骨的目光。
這枚被他親手擲入荊棘叢、視若敝屣的“破銅爛鐵”,此刻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靈魂都在尖叫。
終于,秦楓緩緩擡起了手。
他的動作很慢,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沉重。
他沒有去碰趙天浩肮髒的手,而是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撥開了趙天浩捧着勳章的手腕,讓那枚勳章直接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探針,一寸寸掃過勳章上每一道細微的刮痕,每一處變形的棱角。
那目光裡沒有憤怒,沒有快意,隻有一種深不見底的、仿佛穿透了時光的悲涼和沉重。
仿佛他看到的不是一枚勳章,而是勳章背後那被玷污的、無法言說的犧牲與榮耀。
他伸出另一隻手,用那件同樣洗得發白、沾染着泥土和幹涸血迹的布褂衣袖,極其緩慢、極其認真地,擦拭着勳章表面沾染的污穢。
他的動作輕柔得近乎虔誠,仿佛在拂去蒙塵的聖物。
他擡起頭,視線越過癱軟在地、抖如篩糠的趙天浩,望向那片狼藉的祖墳——破碎的墓碑,翻開的泥土,如同被野獸啃噬過的傷口。
最後,他的目光定格在張鐵軍身上。
張鐵軍微微颔首,眼神中的鐵血殺意并未消退分毫。
他不再看地上那灘爛泥般的趙天浩,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玷污。
他冰冷的目光掃過那群蹲在地上、面無人色的保镖,最後定格在負責抓捕的軍官身上。
“铐起來。”張鐵軍的聲音比山風更凜冽,“侮辱、損毀國家功勳章,破壞英烈墓地,數罪并罰,移交軍事法庭!通知地方,嚴查宏遠集團趙宏遠涉嫌包庇、指使,一并徹查!誰敢阻攔,依法從事!”
“是!”軍官聲如洪鐘,幹淨利落地執行命令。
冰冷的手铐咔嚓一聲鎖死了趙天浩的手腕,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徹底擊碎了他最後一絲幻想。
趙天浩像一灘真正的爛泥,被兩名如鐵塔般的士兵毫不費力地架了起來,拖向軍車。
空氣中隻留下他失魂落魄、語無倫次的嗚咽。
“至于你們”張鐵軍轉向那群保镖,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砸在地上,“助纣為虐,為虎作伥!全部帶回去,嚴加審查!”
處理完這些,張鐵軍才大步走到秦楓身邊。
他看着秦楓緊握勳章的手,看着他那雙承載了太多悲怆卻依然明亮的眼睛,沉聲道:“孩子,委屈你了,這枚勳章,還有下面長眠的英烈,國家和軍隊,絕不會讓他們蒙塵!我們來了,就是給你,給所有英烈後人,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