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風,刮了整整十天,吹得人臉上都起了一層殼。
範統的前鋒營,像一群迷路的野狗,在這片廣袤的草場上來回溜達,别說元軍主力了,連根馬毛都沒再看見。
“頭兒,這味兒不對啊。”寶年豐騎着他那頭黑牛,湊到範統身邊,鼻子抽動得跟風箱似的,臉上滿是失望,“除了草腥味和羊糞蛋子味,啥都聞不着了。這幫鞑子,跑得比兔子還快。”
範統往地上啐了一口,把嘴裡叼着的草根吐掉,心裡也直犯嘀咕。
這幫孫子,上次被打疼了,學精了。
朱棣騎着他的烏骓馬,不遠不近地跟着,他一直沒說話,隻是用那雙越發深沉的眼睛,觀察着地勢和風向。
他緩緩開口,聲音平穩:“他們不是跑了,是縮回去了。上次一戰,阿魯古台部被打殘,草原上其他部落肯定也聽到了風聲。他們現在就像被捅了窩的狼,在舔傷口,也在等着咱們犯錯。”
他伸出手指,在空氣中虛劃了一個圈:“這片草原太大,咱們這點人撒進去,連個水花都濺不起來。一旦被他們摸清了底細,再次合圍,我們連上次那樣的運氣都不會再有。”
範統的小眼睛眯了起來。
他知道朱棣說得對。自己這支部隊,看着唬人,但弱點也同樣明顯。補給全靠搶,沒有根據地,打的就是一錘子買賣。一旦陷入持久戰,或者被拖進草原腹地,就是死路一條。
他可不想再體驗一次被幾萬人追着屁股跑的感覺。
“傳信給徐大帥。”範統下了決心,“就說鞑子已經聞風喪膽,縮回了老窩,邊境暫時無虞。咱們準備回家了。”
消息送出,徐達的回信也很快,隻有一個字。
準。
範統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朱棣和寶年豐,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不着急,再操練那幫新來的兔崽子幾天,省得他們骨頭癢癢,回了營又給老子惹事。”
回程的路,走得不快。
繳獲的牛羊和财物,被那些被解救的漢人奴隸們趕着,走在隊伍中間。前鋒營的士兵們,則像一群吃飽了的狼,懶洋洋地跟在兩翼。
吳莽騎着一頭犍牛,颠颠地湊到範統身邊,一張橫肉臉上堆滿了谄媚的笑,他壓低聲音,賤兮兮地說道:“頭兒,這就回去了?咱們不再幹一票大的?我聽說西邊有個部落,肥得流油”
範統斜着眼瞅着他那副德行,腳就有點癢癢。
“滾蛋。”範統一腳踹在他牛屁股上,罵道,“你他娘的當鞑子是傻子,排着隊等你搶啊?再敢在老子面前逼逼叨叨,信不信我把你這次分的金子全給你沒收了?”
吳莽被踹得一個趔趄,也不生氣,反而嘿嘿直笑,連忙告饒:“頭兒您息怒,我這不是尋思着,再給弟兄們創收嘛!我這就滾,這就滾!”
他那副狗腿子的模樣,逗得周圍的老兵們哈哈大笑。
回到北平大營時,已是半月之後。
徐達親自出營迎接,當他看到那連綿不絕的牛羊和幾十車裝得冒尖的金銀财寶時,那張不怒自威的臉上,也忍不住抽動了一下。
這胖子,哪是去打仗的,分明是去進貨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