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頭,看着朱棣,小眼睛裡閃爍着一種朱棣從未見過的,複雜的情緒。
“朱虎,你這一路南下,順路。”
範統從營帳最深的角落裡,拖出幾個沉甸甸的,用油布包得嚴嚴實實的大包裹。他沒說裡面是什麼,隻是把一張寫着地名和人名的紙條,連同那六個包裹,一起推到朱棣面前。
“這是他們拿命換來的,總得給家裡人留個念想。”
“還有這個。”範統又拿出另一個更小的包裹,遞了過去。
朱棣打開,裡面,是那面早已被鮮血和泥土染成暗紅色的,“王”字大纛。
“吳莽那小子,傻是傻了點,但到死都護着這玩意兒。”範統的聲音有些沙啞,“帶回去,給他家人看看。讓他們知道,他兒子,是條漢子。”
朱棣看着眼前這7個沉甸甸的包裹,看着範統那雙不再嬉皮笑臉,隻剩下疲憊和鄭重的眼睛。
他什麼都沒說,隻是伸出手,将那七個包裹,一個個地,搬上了自己的馬背。
那重量,壓得馬鞍吱呀作響,也壓得他的肩膀,沉甸甸的。
歸途,是一條漫長而又沉重的路。
朱棣一人一馬,風餐露宿,腰間的刀是冷的,懷裡的包裹,卻是滾燙的。
他送出了第一個包裹。
那是一個早已破敗的村莊,連村口的石碑都斷成了兩截。一個拄着拐杖的村長告訴他,這家姓張的,去年遭了兵災,全家都死了,房子也被燒了,隻剩下一片殘垣斷壁。
朱棣在廢墟前站了很久,最後,将那個包裹,默默地埋在了屋基底下。
他送出了第二個包裹。
開門的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當她看到那封陣亡文書時,連哭都哭不出來,隻是抱着門框,身體劇烈地顫抖,最後眼睛一翻,就暈了過去。屋裡,傳來幾個孩子被吓壞了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