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被寶年豐啃得幹幹淨淨的雞腿骨,“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成了這死寂中唯一的聲響。
朱棣臉上的豪邁與得意,像是被寒風吹過的殘燭,瞬間熄滅,隻剩下一縷青煙,和他滿面的錯愕。
養?
自己養?
他不是沒算過賬,當初在饕餮衛當千戶,他自己包括那幫餓死鬼投胎的士卒是怎麼吃飯的。他那點微薄的王爺俸祿,在他腦子裡飛速換算成了一堆堆的豬肉、白面、鐵料、還有傷殘撫恤。
算到最後,他眼前一黑。
别說養幾年了,把他這金碧輝煌的燕王府拆了當柴火賣,怕是都撐不過半年!
到時候,這群虎狼之師,怕是真的會把他這王府的房梁都給啃了!
他下意識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範統。
然而,範統隻是慢悠悠地擦了擦嘴角的油,兩手一攤,一臉無辜。
“王爺,您可别看我。”
範統一開口,就把自己的後路堵得死死的。
“我那得勝樓,聽着是日進鬥金,可賺的那點仨瓜倆棗,全填了傷亡兄弟們的撫恤金窟窿了。我這兒,一個銅闆都拿不出來。”
他頓了頓,那雙小眼睛裡閃爍着雞賊的光,話鋒一轉,幽幽地說道:“不過王爺您家大業大,路子廣。我倒是聽說,最近朝廷在邊境上開了互市,生意好得很呐。”
朱棣的心猛地一沉,有種不祥的預感。
隻聽範統繼續說道:“我上次是不是喝高了,跟您念叨過什麼貿易戰?拿咱們的絲綢、茶葉、瓷器這些他們離不開的玩意兒,去換他們的馬、牛、羊?掏空他們的家底,讓他們給咱們養牲口?”
“我還說過什麼文化入侵吧?派些能說會道的和尚道士出關,去給那幫不開化的鞑子念經,講什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講什麼清靜無為,讓他們骨頭都軟了,馬都騎不穩了?”
範統每說一句,朱棣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最後,範統撇了撇嘴,聲音裡充滿了鄙夷。
“更過分的,你們連“無當老母”,明教法王都派過去了!啧啧啧!現在漠北内部亂的一匹”
他湊近了些,盯着朱棣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王爺,我不信,這事兒您不知道?沒份子?這些我可隻對你們說過,我這邊剛說,這朝廷立馬就開始實施了!我還以為錦衣衛盯着我呢!可害我擔驚受怕好久啊王爺!”
朱棣的臉,徹底垮了。
他端起酒杯,将那杯人參酒一飲而盡,酒液的辛辣,都壓不住心裡的苦澀。
“我”
他張了張嘴,聲音都帶着幾分沙啞。
“我就在徐叔面前提了一嘴”
“誰知道父皇他一分錢都沒分過給我呀!”
這話說完,他整個人都蔫了,像隻鬥敗了的公雞,垂頭喪氣。
他一個堂堂的燕王,在大明最核心的權力圈子裡,皇帝的兒子,連口湯都沒喝上,哪怕稀點。
範統看着他那副倒黴模樣,非但沒有同情,反而一拍大腿,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罵道:“倒黴孩子!給你機會你也不中用啊!這裡的利潤可不是我那小小的酒樓比拟的!啧啧啧,大方!就這麼給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