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上,八百黑甲騎士如同一道移動的鋼鐵城牆,緩緩向南推進。
馬蹄踏在官道上,發出的不是雜亂的蹄聲,而是一種沉悶如鼓點,整齊劃一的轟鳴。隊伍所過之處,飛鳥驚散,路邊的行人商旅無不駭然色變,早早地便躲進林中,或是跪伏于道旁,連頭都不敢擡。
這便是饕餮衛。
他們甚至不需要拔刀,僅僅是沉默地行軍,那股子從屍山血海中凝練出的煞氣,便足以讓尋常人肝膽俱裂。
範統騎在牛上,看着這副場景,心裡卻沒什麼得意的感覺。他一勒缰繩,湊到朱棣身邊,壓低了聲音。
“王爺,前面不遠就是河間府了。”
朱棣聞言,那張被風霜雕刻得愈發堅毅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他隻是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
隊伍在河間府外的一處驿站休整,朱棣隻帶了範統和寶年豐,三人換上尋常的布衣,牽着馬,一身煞氣收斂得幹幹淨淨,朝着記憶中的方向走去。
吳家村。
幾年過去,村口那棵老槐樹似乎又老了一些,隻是村裡的景象,卻比朱棣上次來時好了不少。泥濘的土路被鋪上了碎石,不少人家都翻蓋了新房,多了幾分生氣。
三人來到吳家門前,那座青磚瓦房依舊立在那裡,隻是門前的籬笆修得更齊整了些。
範統上前,整理了一下衣衫,這才擡手,輕輕叩響了院門。
“誰啊?”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身影從門後探了出來。
還是那位老大爺,可他的腰背,比上次見到時佝偻得更厲害了,滿頭的白發在風中亂顫,像是一蓬枯敗的野草。他渾濁的老眼警惕地打量着門口三個陌生的壯漢,手下意識地握緊了門框。
“你們是?”
“老丈,還記得我嗎?”朱棣上前一步,聲音放得格外溫和。
老大爺眯着眼,湊近了些,仔仔細-細地打量着朱棣的臉。看了半晌,他那渾濁的眼睛裡,才閃過一絲恍然。
“哦!哦!記得!記得哩!”他幹瘦的臉上擠出一絲笑意,連忙拉開院門,“你是你是俺家莽兒的同袍!快,快進屋坐!兒媳婦,倒水!”
他一邊熱情地招呼着,一邊回頭朝着屋裡喊。
可屋裡,靜悄悄的,沒有半點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