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深夜。
府内燈火通明,亮如白晝。每一根蠟燭都是上好的牛油大燭,燃燒時無半點黑煙,隻在空氣裡留下一絲若有若無的乳香。
可胡惟庸卻覺得,這滿室的光明,比宮裡最深沉的夜還要冷。
他端坐在紫檀木大案之後,身上那件繡着仙鶴的丞相公服,此刻沉重得像一副鐵枷。
白天,那支名為“饕餮”的軍隊入城時,他就在不遠處的酒樓上。
隔着窗,他都感覺到了那股子幾乎要凝成實質的煞氣。八百人,沉默如山,卻比千軍萬馬的奔騰呐喊,更讓人心頭發寒。
那不是一支軍隊。
那是皇帝一個人的刀,磨得太利,鋒芒畢露,毫不掩飾地懸在了應天府所有人的頭頂。
“相爺。”
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從陰影中走出,是戶部侍郎陳良,也是他最核心的門生。
陳良的臉色,比紙還白。
“都打聽清楚了。”陳良的聲音壓得極低,帶着一絲無法抑制的顫抖,“那支饕餮衛,如今已全權劃歸燕王府節制。燕王此次回京,不日便将與魏國公府千金完婚。”
胡惟庸沒有說話,隻是端起手邊的茶杯,杯蓋與杯沿碰撞,發出一聲清脆的輕響。
可他的手,卻穩如泰山。
越是這種時候,他越是不能亂。
“空印案”胡惟庸緩緩吐出三個字,聲音沙啞。
陳良的身子猛地一顫,額角瞬間沁出了冷汗。
“錦衣衛還在抓人。光是咱們的人,折進去的,就有三十多個。下面的人,都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