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陽光給路上的行人都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邊,車輪碾過路面,發出單調的聲響。
白映雪覺得這一段颠簸擁擠、氣味複雜的路程,變得無限綿長,又似乎短暫的隻有一個心跳的間隙。
“國營飯店到了,有沒有要下車的!”
“有!有!”
顧清護着白映雪下了車,不知是熱的還是怎的,兩人都感覺空氣中的溫度比剛才還高。
白映雪見顧清憋的俊臉微紅,忍俊不禁,原來不止自己一人,在那樣的氛圍中招架不住。
想來也是,顧清這樣純情的人,可能更是煎熬,就這樣還能緊緊護着自己,白映雪覺得安全感滿滿,好像有顧清在,她就不用擔心受到一點傷害。
“走吧,去吃飯。”
顧清被盯得臉熱,轉身走了,表面上看着和平時一樣冷靜自持,但泛紅的耳根,早已出賣了他。
白映雪彎了彎杏眼,小跑兩步跟上他。
顧清和白映雪一前一後走着,隔着一步左右的距離。他步子大,卻刻意放慢了速度,讓她能輕松跟上。
馬路對面,穿過一條小巷就是國營飯店。
國營飯店的門臉并不起眼,灰撲撲的牆上刷着白色的标語,紅字有些褪色,但“為人民服務”幾個大字依舊清晰。
厚重的深綠色棉布門簾擋着蒼蠅,也隔出一方與門外燥熱不同的、帶着點油膩飯菜香和醋味的空間。
顧清替白映雪掀開門簾,一股混合着炒菜油煙、消毒水味兒和人群體溫的熱氣撲面而來。
人聲鼎沸,大廳裡擠擠挨挨擺着十幾張油汪汪的四方木桌,長條凳上坐滿了人。
穿着工裝、軍裝、或是洗得發白的中山裝的人們高聲談笑,碗筷碰撞聲、服務員嘹亮的吆喝聲、後廚炒勺猛烈撞擊鐵鍋的“锵锵”聲交織在一起,熱鬧得有些震耳朵。
顧清目光掃了一圈,恰好靠窗有一桌人吃完起身。
他反應極快,側身對白映雪低聲道:“那邊,你去占位子。”說完便大步流星地朝着牆上的玻璃小窗口走去,那裡挂着“點餐取菜處”的木牌,前面已經排了三兩個人。
白映雪趕緊走到那張剛空出來的桌子旁。桌面殘留着上一撥客人的痕迹,幾點油漬,幾粒飯米粒。
她拿起桌上的餐巾紙,仔細擦了擦她和他那邊的一小塊地方,才把帆布包放在凳子上,坐下後,目光不自覺地去追尋排隊的那抹挺拔的綠色身影。
顧清站在隊伍裡,身姿筆直,比周圍的人都高出小半個頭,格外顯眼。
沒過多久,他端着個沉甸甸的鋁制托盤回來了。
顧清把托盤小心地放在桌上,一盤色澤油亮的紅燒肉,一碗清炒白菜,兩碗堆的尖尖的白米飯,還有兩個玻璃瓶,裡面是淡黃色的、冒着氣泡的汽水,瓶口插着吸管。
“這兒就供應這些,湊合吃。”他聲音平穩,把一碗米飯和一雙筷子遞到她面前。筷子已經被掰開了,邊緣有些毛糙的竹刺也被摩擦幹淨,不會不小心紮到木刺。